奔馳與翱翔
我印象中的紀政,平時臉上永遠掛著微笑,在競技場上拚勁十足,愛國比誰都還真誠。直到看過這本書,不只是印證了我過去的印象,也讓我真正了解、感受到有血有肉、活生生的紀政。
本書忠實地呈現紀政的成長、鍛鍊、榮耀、挫折與奉獻。紀政的生命之旅,恰如台灣五十多年來發展史的寫照。她早年從困苦中奮鬥有成的歷程,正是許多刻苦勤奮、創造出經濟奇蹟的台灣人所深刻經驗過的。而她在田徑場上的身影,也與所有台灣人的共同記憶緊密相連,永遠不能分開。
我們永遠忘不了紀政在一九六八年的墨西哥奧運裡,為她個人、為國家,也為亞洲贏得第一個女子奧運田徑獎牌。我們也絕對忘不了,一九六九到一九七○年紀政在田徑場上的那段黃金歲月,她在一年之內九度打破或追平世界紀錄。光是在一九七○年六月到七月那神奇的一個月零五天之中,她就打破了六次世界紀錄,其中還有兩回是一天打破兩個世界紀錄。七月十二日到十八日,一個星期之內,她就刷新了女子一百公尺低欄、二百公尺及一百公尺的世界紀錄,並成為歷史上第一個一百公尺跑進十一秒的女人!
那時,我們國家的外交處境險惡,而紀政為我們帶來希望。她勢如破竹般的勝利,不只讓全國上下振奮,更讓整個世界為之瘋狂,日後也為她贏得「二十世紀全亞洲最偉大的女運動員」的歷史地位。
我們也忘不了紀政在一九七○年曼谷亞運裡受傷、跌倒,從世界的頂峰落下的那一刻,全國同胞的心都揪在一起。當醫師宣布她因運動傷害,再也無法向人類的極限挑戰,更讓國人同聲嘆息。從絢爛的高空陡然掉進幽暗的谷底,是任何人都難以承受的打擊,但是,紀政憑著她對生命的熱愛及向前看的運動員性格,終於走出了陰影。二次大戰英國著名的飛行員道格拉斯.貝德(Douglas
Bader)雖然失去了雙足,但是裝上義肢的他,仍然締造了擊落三十架敵機的紀錄。紀政也是如此,她轉換了跑道,但是仍然留在田徑場上,仍然在人生的競技場上揮汗前進,繼續自我突破,贏得尊敬與榮耀。
從這本書裡,我才發現原來紀政為了這麼多人、做了這麼多的事。她在田徑協會十六年的光陰裡,為台灣的體育界帶進了新觀念、創立了新制度,也培養了許多優秀的選手,並為下一個紀政儲備慧眼識英雄的伯樂。她參與公益、推廣路跑活動、促成行政院體委會的成立,並以她個人的聲望及智慧協助「奧會模式」的成形,為國家保住彌足珍貴的國際空間。就像邱吉爾所說的:「我所能奉獻的,只有鮮血、辛勞、眼淚及汗水」。紀政為田徑、為國家所付出的血、汗、淚及辛勞,足以讓我們有表達不完的感動與感謝。
早年的奧委會因為某些成見而限制女性選手參加的項目。但由於女性運動員的努力及傑出的表現,如今幾乎每種奧運比賽項目都有女性的參與。紀政參與了這項重要的歷史進程,讓世人見證女性的無窮潛力,使運動成為追求種族與性別平等的象徵。她挑戰所有的歧視與打壓,用她堅定不移的意志擊敗對手,更用她溫暖迷人的性格,讓對手成為朋友。
追求「更快、更高、更強」(CITIUS, ALTIUS, FORTIUS),不只是奧運的宗旨,也是所有人類內心深處的渴望、追求的目標。一九五○年代無數熱血青年所嚮往的境界,是乘著鐵翼奔馳萬里、翱翔天際,奉獻力量保衛家園,成為「出類拔萃的少數」(“The First of the Few”,一九四二年英國出品的紀錄片名,描述「不列顛之戰」(Battle of
Britain)時英國戰鬥機飛行員的奮戰過程)、「菁英中的菁英」(The Best of the Best)。究其原因,也因它所代表的理想與奧運的宗旨之間,有著相同的意義。
身為一個飛行員,來看紀政這樣的運動家,我有一種強烈的同感。我曾經駕著F-104戰機鑽升至六萬五千呎的高空,也曾經突破音障達到接近兩馬赫的高速,那種成就感帶給我喜悅、滿足與自豪。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紀政憑著她腳下踩著的雙翼所到達的高處,則是無法以任何物理的數字來衡量的;她所衝破的障礙,也絕不是任何有形的機翼所能突破的;而她所奉獻及展現的力量,更讓我由衷地敬佩。紀政曾經說過:「田徑,你的名字是勇氣」,現在我要再加上一句話:「勇者,妳的名字是紀政」。
作家陳之藩形容《丹諾自傳》一書有如「一杯烈酒、一團火焰」,讓人的情感為之沸騰澎湃,展讀本書也讓我有相同的心情。就像《富蘭克林自傳》幾乎是每個懷抱夢想的美國人必看的勵志經典一樣,我衷心盼望這本誠實而生動的紀政傳記,能夠成為所有華人案頭必備的讀物,讓讀者不斷地從中汲取奮發向上的勇氣及動力。---本序文作者,唐飛前行政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