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愛對話

　　愛與智慧的良師，打破侷限、備受爭議的學者，恐懼但精神奕奕的乳癌存活者，完全離經叛道的酷兒名人，華麗製品的嫻熟編織者，中產猶太家庭的害羞女兒…‥這都是伊娃．可索夫斯基．賽菊寇，開創酷兒論述的幾位先驅之一。

　　《與愛對話》是一份驚人的思索，關於病人與治療師之間直透本質的親密感，是如何具足改造的特性。賽菊寇在接受癌症治療而陷入憂鬱後，開始接受心理治療。她以超乎尋常的開放與批判的心智面對治療，同時亦害羞地揭露自己以及心中的恐懼。對依賴、脆弱、慾望和死亡這些議題，她抗拒簡化地回答，反而小心翼翼地向這位對她的文化和智識背景所知無多的男性治療師，全盤傾出想法。

　　他們兩人之間即興構成的關係，雖非一帆風順，但充滿了意外的樂趣，正如她異於常俗的寫作風格：賽菊寇結合了對話、詩，甚至治療師的筆記，探索內在生活——她對致命疾病的反應、與男同志友人的親密情誼、性幻想的冒險場域，以及她投入佛教思想的恩典。
這是一本少見的書，一份細緻且溫柔的敘述，關於我們如何到達愛。

作者簡介

伊芙．可索夫斯基．賽菊寇（Eve Kosofsky Sedgwick）

　　是開創酷兒論述的幾位先驅之一，她的著作豐富，包括《櫥櫃認識論》（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男人之間》（Between Men），及《傾向》（Tendencies）。她是CUNY研究中心的現任英文教授，現居紐約市。

我只找到十來張青春期左右的照片，而大部分的照片都看不出什麼來。夏儂用「少婦般、像是戴了面具」這些字來形容這些照片裡我的身材和面部表情。我猜得出為什麼。有一張他特別有感覺，是我和我祖父在一棵樹下的合照，我和他看起來就像同一個爐子烤出來的。

我突然這麼說，那張照片裡有一件事我們從來沒有談過──也許曾經有過，但我沒注意──我怎麼想「甜蜜」這件事。我想「甜蜜」可能是蠻重要的。

夏儂把眼鏡摘下，近距離地盯著那張照片看。然後，令我很訝異地，他很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有點太過震驚了，所以我不確定該不該說，可是……」他說，而我看得出來他在仔細研究那張照片，試圖擺出和照片裡一模一樣的捲麻花的姿勢──腳踩在第三位置，下巴和眼睛傾向右下角，兩手交握在背後。

動作完成後：「甜蜜！」他宣告說：「甜蜜！妳說得沒錯！這樣的感覺很甜蜜！我剛剛只用看的並不能了解，原來真的很甜蜜！我從一種橫過肩膀、一直貫穿整個背部的張力可以感覺，有點像在微笑。

看向另外一側。
沒錯，我覺得很甜蜜！」
夏儂令人著迷。


回到上面的話題，她講了許多七年級時的事，包括法文老師因為在洗手間求愛被逮而遭解聘。這件事引發、開啟她對異性戀／同性戀的興趣及研究。她當時並不知道有同性戀／異性戀這種事。當母親跟她們說，有些男人會愛上別的男人，就跟一般男人愛女人的方式一樣時，她的想像力整個被挑了起來。因而開始大量閱讀跟這個主題有關的書，但是只讀男同性戀──到後來她才知道也有女同性戀。這件事產生的衝擊，一部分來自她對於自己完全誤解法文老師而感到難過──她敏銳的感知洞察力這次失效了。然而在觀察及了解這個事件的過程中，她開始對這些隱晦的事情產生迷戀，也變得更為敏感。這同時為她在青春期裡，想要掙脫異性戀的束縛，提供了一個類似出口的解脫。亦即她發現，在傳統的兩性關係之外還有其他的可能，而且男人對女人的興趣可能不會侷限於傳統的那種女人形象。這裡最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她很早就有能力把看似禁忌，或是只有刻板的二擇一解答的情況轉化為有彈性、有生產性且令人興奮的新興趣，進而造就她的世界觀。不過，該怎麼把這件事和她中學時期就開始有的憂鬱症連結在一起？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會得憂鬱症。「所以，」我告訴夏儂，「當然他們說是青春期荷爾蒙分泌太旺盛的緣故。就好像經前症候群，那時候的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不過，中學也是很不一樣的生活；它似乎提供了無窮的行動，爭取注意，和達成成就的空間。當然我不可能不要那些東西。不過，我也並沒爭取到太多成果──我不夠漂亮，也沒有好的社交技巧，或是體能，或者自信──而且每一次的嘗試都失敗，然後我會嚴刻地責怪自己，為什麼要被誘導，以致失去那份微弱的自我感覺。彷彿我的自尊的基礎總會定期地全盤崩瓦解。現在，我想，是不是那時候我已經有了憂鬱症，而且是週期性地會發作。

「又好像，在那之前，我以為我經常自慰的活動實際上已經成功地控制住我的焦慮，但是突然間我又會被淹沒。」

我再加上一句，「對我來說，我的自我似乎跟這麼經常性的自慰有密不可分的關係，這實在是非常驚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