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移歲月──胡炘的兩岸情懷紀事

【推薦序一】一代完人　錢復

　　今年九月我去新加坡參加富比世雜誌主辦的第六屆全球CEO會議，會方安排我在六日下午去聖淘沙球場參加新加坡高球公開賽的賽前配對賽，在球場我得到通知要我次日返國啟程前去星國總統府去晉見納丹（S. R. Nathan）總統。

　　納丹總統是在一九七九至一九八二年擔任星國外交部常任祕書（相當我國的常務次長），此段期間我是外交部次長曾多次訪星，交往甚密。當天我們見面後，稍事寒暄，他就問起一九八○至一九八八年擔任我國駐星代表胡炘之（胡炘）將軍的情形，我就表示炘之將軍已於四年多前逝世，但是炘之夫人章蘊文女士仍頗健康，偶然在社交場合還能遇到。納丹總統即囑咐我要代表他們伉儷向炘之夫人致意。

　　我回到臺北後卻先接到炘之夫人的來電告訴我，有關炘之將軍的一生已寫成專書《漂移歲月──將軍大使胡炘的戰爭紀事》，叫我為此書寫序，因此我有幸先睹這本使我獲益良多，重要又翔實的著作。

　　炘之將軍在年齡上是我的長輩，在工作上曾兩度與我共事。一九六五年我奉命為　先總統蔣公擔任英文傳譯，炘之將軍雖已奉調國防部作戰次長，但仍兼攝總統府侍衛長工作約半年，他對一個後生晚輩初次進入官邸服務，諄諄善誘，教導我在官邸服務要注意的種種事項，雖然已是四十三年前的事，卻一如眼前。炘之將軍結束軍旅生涯後又轉入外交界服務自一九七四年起以十四年多的時間先後出使巴拉圭和星加坡。這段時間我在外交部和駐美代表處服務和他有很多公務上的聯繫。炘之將軍的愛子定吾在臺大政治系求學時曾在一九六九年選修我的「外交實務」課程，他投考「中山獎學金」也由我口試，並且建議他去我的母校耶魯大學深造。

　　雖然我和炘之將軍和他的家人有不少的交往，然而我對於他的一生事蹟實在了解有限，因此在四年多前炘之將軍的追思禮拜中，我只能以和他在公務上的接觸中體會到的「努力不懈、低調謙和」來形容這位傑出的軍事家、企業家和外交家。

　　炘之將軍的一生多采多姿，他在近三十年的軍事工作中曾經擔任過足智多謀驍勇善戰的前線指揮官，在亞劣的環境和極端困難的戰鬥條件下，他屹立不撓沉著因應。由於他的堅毅和膽識，使他所統率部隊的官兵對他有絕對的信賴，真正做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炘之將軍對部屬也十分照顧和愛護，是一位智、仁、勇兼備的將領。

　　在本書中最令我感到興趣的是炘之將軍一九五八至一九六五年先後任國防部助理作戰次長兼執行官和　蔣公侍衛長這段時期。當時　蔣公認真的規劃反攻作戰的整體戰略。書中第五至五十一各章所敘述的都是過去我曾片面接觸，但只是一知半解的許多重大事蹟。炘之將軍不僅直接參與而且他深　蔣公的器重。當時高層人士都認為這一作戰的指揮工作，炘之將軍應該是最佳人選。然而冷酷的國際和國內的現實，使許多一再推敲的計畫無法付諸實施。而士林官邸的基層警衛的一項疏失，使炘之將軍調離官邸的新工作不是帶部隊的主官，而是重返國防部擔任五年的作戰次長。炘之將軍重回部隊時已年屆五十七歲，距離退役年齡不遠。反攻作戰計畫的不能實施，對於炘之將軍而言，不僅是國家的損失，更使他個人在軍中不能充分施展他的長才。

　　但是一位才德兼備的優秀人才是不會被遺忘的，在炘之將軍將屆退役之時，政府請他擔任南美洲友邦巴拉圭的大使。他在獲得訊息後立即自行延師教授西班牙語，這種敬業精神在職業外交官中也不多見。他在卸下戎裝後與夫人全力投入新的事業領域，在地球的另一端為國家結識了許多友人，而且不僅限於駐在國的人士。很多其他的南美洲國家的邦交維繫或新關係的開拓，政府都倚賴這位外交界的新鬥士。

　　炘之大使在巴拉圭駐節五年後請調返國，政府又借重他的長才於一九八○年出任中華紙漿公司董事長，他也全力以赴設法使公司的業績更上層樓，他也由軍事家、外交家轉為企業家。然而此時政府正積極加強和東協關係，特別是新加坡李光耀總理，自七○年代初期開始，時常來臺北訪問，和經國先生建立極深厚的友誼，　蔣總統認為必須有一位能充分信賴的大員派駐新加坡，使雙方關係益加敦睦，炘之大使因此在中華紙漿只待了半年就奉派去新加坡擔任長達八年的代表。這期間由於炘之大使的全力投入，雙方關係水乳交融。我在他履任後的前兩年曾多次往訪，目睹他在星國各界深受重視。任何與星國有關或星國可協助我們的事，外交部只要發電給胡代表，很快就會收到正面的答覆。一九八八年初　經國先生逝世，炘之大使不久也就退休。

　　看完這本書讓我們對炘之大使的家世、勤學、認真負責的工作精神，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做人態度，都能有更深刻的認識；對於他所處理的重大軍政業務都有極珍貴的描述。炘之大使真可說幾近是一位完人，他也有美好的家庭，夫人賢慧，德工兼備；子女事業有成孝思不匱。如果說他有什麼遺憾，那是在關鍵時刻，他的職務調動常與他的期盼有落差。倘若政府沒有當時時空環境的限制，賦予他更多的重責大任，他對國家的貢獻當不只於此。所以「壯志未酬」可能是讀完全書後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