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與狼

災禍臨頭時，人們尋求上帝。
而我，則是想起小小的幼狼......

　　我們每個人的靈魂都有塊空地。

　　生命中極罕見的時刻，光會射進這塊空地閃閃發亮。也許陰影有多黑暗濃重，光就有多耀眼。但反之亦然。

　　這是個哲學家與狼的故事，也是我們生命中陰影和光明的故事。

　　你將在此歷經人生最特別的幾堂課，學習關於恐懼、當下、生命的價值、死亡，以及重生......

　　（我的狼）布列寧幾年前過世了。我發現自己每天仍然想著他。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了解自己為什麼如此深愛布列寧，並且在他離去後如此痛苦地想念他。他教了我一些我長期所受的正式教育無法教的東西。

　　既然他走了，這門課就很難保持所需的清晰與鮮明。時間會治癒傷痕，但必須透過遺忘。這本書就是希望能在記憶消失之前，將這門課記錄下來。

　　你可以將這本書當成是個時而引人發笑，時而讓人陷入沉思，最後賺人熱淚的故事：有個哲學家養了匹幼狼。他們共同生活了十幾年，狼死去後，哲學家藉此書來回憶記述他和狼的生活。

　　你也可以將此書當成一門生命哲學課。跟其他課程不同的是，上了這門課之後，你的人生也會跟這位哲學家一樣，從此改變。

　　因為，你會發現，人窮盡一生要追求的幸福、快樂、活著的意義並不重要。重要的事，也許從難以承受的巨慟中顯現......

作者簡介

馬克．羅蘭茲　Mark Rowlands

　　任教於邁阿密大學哲學系。著有《宇宙盡頭的哲學家》（The Philosopher at the End of Universe）和《我所學到的一切都來自電視》（Everything I Know I Learned From TV），作品曾被翻譯成十五國語言。

譯者簡介

黃意然

　　台大外文系學士，美國明尼蘇達大學新聞傳播學系碩士。在竹科IC設計公司當了七年的PM後，決定投回藝文的懷抱，現為專職譯者。譯有 《青蛙．少女．哲學家》和 《眼中世界》等書。

一．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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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書是寫一匹名叫布列寧的狼的故事。從一九九零年代到二零零零年代初期，他跟我住在一起整整超過十年。由於他跟一位飄移不定、靜不下來的知識份子共同生活，所以變成一匹四處遊歷的狼，住過美國、愛爾蘭、英國，最後移居到法國。他也比任何一匹狼受過更多自由的大學教育，雖然多半並非他自願。你到後面就會知道，如果我放任他無人照料的話，我的房子和財物會有怎樣悲慘的下場，因此我不得不帶他一起去工作。由於我是個哲學教授，所以這表示我得帶他到課堂上。我用平板的聲調講述哲學家或哲學時，他通常躺在教室的角落打瞌睡，跟我的學生真的挺像。偶爾，講課內容特別沉悶時，他會坐起來嚎叫，這個習慣讓他備受學生寵愛，學生們大概很希望自己也能做同樣的事情。

這本書也想寫生為人類代表什麼意思，這裡說的不是生物學上的實體，而是指能做到其他生物所不能做的事情的一種生物。在我們描述自己的故事中，總是重複歌誦我們自己的獨特性。有些故事裡說，我們之所以獨特是因為有能力創造文明，保護我們免於大自然腥牙血爪的侵害。其它的故事指出，我們是唯一懂得分辨善惡的生物，因此也是唯一真的能行善或為惡的生物。有的說，我們很獨特是因為有理智；我們是在一群不理性的畜生中，唯一有理性的動物。有的認為，是我們運用語言的能力斷然將我們與其他啞巴動物區分開來。有些說我們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只有我們能夠憑自由意志行動。還有的認為我們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唯有我們有能力去愛。也有的說我們是唯一能了解真正幸福的本質、根本的生物。其它的認為我們很獨特，因為只有我們能了解自己終將會死亡。

我一點也不相信這些故事能說明我們和其他生物間最關鍵的分歧。有些我們認為其他生物不會做的事情，實際上牠們會。而有些事情我們認為自己會，但事實上我們不會。至於其它的事情，嗯，多半只是程度上的差別，而非性質上的差異。相反的，我們的獨特性純粹在於會說故事的這個事實，而且，不僅如此，我們還真的相信這些故事。假如我想用簡單兩句話來定義人類，那可以這樣說：人類是一種動物，他們相信自己所說的關於他們自己的故事。人類是容易受騙的動物。

在這黑暗時代，不需要強調我們說的關於自己的故事，是區隔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最主要根源。輕信和敵意往往只有一步之隔。然而，我比較擔心的是，我們說的故事不是要區分自己和其他人，而是要區分我們和其他動物：就是那些我們說明自己為何是人的故事。每個故事都有所謂黑暗的一面，都會投下陰影。陰影可以在故事背後的涵義中發現；你會在這裡找到故事所要顯現的東西。裡頭至少有兩點可能是黑暗的。第一點，故事所呈現的經常是人性中極為不討人喜歡，甚至令人不安的一面。第二點，故事顯露的往往是眼睛很難看到的。這兩點並非毫無關聯。很顯然的，我們人類有能力輕易地忽略自己令人討厭的一面。此種特質衍伸到那些我們用來對自己說明自己的故事中。

而「狼」，當然是傳統中人性黑暗面的代表，雖然不是公平挑選出來的。從各方面來看，這都是很諷刺的，不單單只是語源學上的反諷。希臘文裡的狼是lukos，跟光明leukos十分相近，所以兩個字經常牽連在一起。這種聯想或許只是翻譯錯誤的結果，或者是兩個字在語源學上可能有更深的關連。但無論是何種原因，阿波羅同時被視為是太陽神和狼神。在本書中重要的是狼與光明間的關係。把狼想像成森林中的空地。在森林深處，也許黑到連樹木都看不見，空地卻能將隱藏的東西暴露出來。我試圖證明，狼正是人類靈魂的空地。狼挖掘出我們在說明自己的故事中隱藏起來的東西，也就是故事中顯現但沒有明說的部分。

我們站在狼的陰影中。東西可以用兩種方式投下陰影：一種是藉由遮蔽光線造成陰影，另一種是把本身當做光源，由其它物品遮蔽所造成的陰影。我們講的是人類投下的影子，以及火光造成的影子。我說的狼的陰影，並不是指由狼自身投下的影子，而是我們遮蔽狼發出的光所形成的影子。從狼的陰影中回顧我們自己，正是我們不希望了解自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