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這是一段真實紀錄,敘述著日本第一起核臨界事故受難者,與死神83天的搏鬥歷程……。作者以最冷靜、客觀的筆觸,揭開核輻傷害的神秘面紗。

  身體的斑駁與腐朽,訴說著受難者的痛苦與煎熬;
  病人每況愈下的健康狀態,彷彿一場永無止境的戰爭般,凌遲著醫護人員的心神;
  數以萬計的千紙鶴,每一只,都代表了家屬最深切的期待與希望…

  依據日本放送協會(NHK)為1999年「東海村核臨界事件」拍攝的紀錄片改寫而成。事件起因於日本JCO公司核燃料處理廠日常作業中所產生的意外,三名員工受到嚴重核輻射暴露,其中兩人死亡。

  本書客觀忠實地記錄了醫療團隊對於核事故受害者----大內久83天的搶救過程,並攤開現行核能日常作業流程缺失,只要一個步驟的誤差,所帶來的後果就算高深的醫術也無法挽救。書中對於核輻射所造成的傷害,受害者病變的加劇,醫護人員的心情轉變及掙扎,以及家屬不放棄的精神皆有深刻著墨。

  2011年3月福島核災發生後,核能議題再度引起廣大關注。在使用核能的同時,人類是否準備好了?能否承擔後果?這是本書的最大省思。

譯者簡介

胡琦君

  大學畢業後,先後當過空姐、祕書、國小英文老師。閒暇之餘,兼做口筆譯、以及自行車賽事主持人。取得師大翻譯所碩士前,曾赴美國阿拉斯加農場工作,並在中國時報擔任實習編譯。譯有《Google時代一定要會的整理術!》、《樂活工作的一年》及《讓創意自由》(合譯)(皆為天下文化出版)。

  部落格:tw.myblog.yahoo.com/caseyhu-yahooblog

 

目錄

序文---我的醫師朋友和輻射受難者 台北醫學大學 張武修教授
序文---一旦失敗,就無可挽回的核電事故 知名作家 劉黎兒女士
英文版序言
輻射暴露-1999年9月30日
第二天: 會議召開
第三天: 轉院
第五天: 輻射緊急醫療小組
第七天: 造血幹細胞移植
第十一天: 仰賴呼吸機
第十八天: 妹妹的細胞
第二十七天:輻射傷害逐一浮現
第五十天: 微小的希望
第五十九天
第六十三天:永無止境的戰鬥
第八十三天:1999年12月21日
千紙鶴與未來
後記
參考書目

 

我的醫師朋友和輻射受難者
張武修

  我在哈佛大學的博士指導老師約翰立德教授(Prof. John Little)從小成長於美國麻州波士頓,因天資穎悟,能就讀哈佛大學醫學院;他大學畢業後剛好戰爭結束,也順利進入世界上最好的麻省總醫院,接受放射線醫學科臨床學習;但他在1950年初忽然改變專業方向,完全投身於輻射生物學的研究,成為二十世紀國際輻射生物學泰斗。數十年來,他專研游離輻射如何傷害人體細胞機轉,包括促成基因突變、造成腫瘤等。當今醫學上,對於放射線如何影響細胞及生物體的每一步驟,到處都有他的創見佳績;他也教出許多輻射醫學專家,學生研究群遍佈世界各地,我自然方便與他們的認識,這讓我在1990初開始研究日本原子彈爆炸生還者的疾病與醫療,以協助台灣輻射汙染鋼筋建築物居民的醫療照護時,方便很多;也開啟了我和日本幾乎所有輻射醫學界主導與先進,將近20年的交流與友誼,我曾到日本各主要輻射醫療研究教學機構訪問、演講超過三十次。

  1999年9月時,我受邀到日本京都大學,對一群將近兩百位來自日本中部五、六十家教學、區域醫院的輻射醫療人員,進行低劑量輻射對人體影響的演講。講習中我感受到,日本多年來因核能發電比重很大,日本政府針對意外輻射可能造成民眾衛生醫療影響,經常要求各醫院要定期演練與講習,參與的學員均為醫院院長或相當高的主管,大家在知識溝通之餘,卻也微微透露“輻射意外發生的機會幾乎是零”的自信。

  當兩天的講習快結束時,日本「國家輻射綜合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Radiological Sciences)」的朋友,此次會議最重要主講者之一的明石醫師忽然跟大家宣布,他必須立即返回東京,因為位於東京東北不遠的東海村(Tokaimura)發生了日本戰後最嚴重的輻射意外事件!

  後來我們知道那就是「東海村的JCO臨界事故」!我和其他國家的醫師朋友們對這次事件都極為震驚,因為過去多年來我們一直認為日本是亞洲包括核能等科技的超強國,他們的醫療水準遠遠領先台灣,現在台灣有許多醫界的領導,都是日本大學醫院訓練出來的;日本對於輻射防護和放射保健醫療更是執世界之牛耳,原因是二次世界大戰廣島與長崎兩顆原子彈,造成了數十萬的原爆生還者,日本有非常多的輻射醫療專家在此領域已經耕耘了數十年,成果與經驗都值得世界各國學習。甚至當1986年蘇聯位於烏克蘭的車諾比核電廠發生嚴重爆炸災難時,日本政府提供了非常多的協助與復原經費,日本大學許多學者朋友還前往協助,進行了相當多重要的研究。「東海村JCO臨界事故」的發生,包括我本人在內的許多國際學者,都非常訝異日本這個向來規規矩矩,嚴謹文明的科技大國,竟然會發生像這樣的事件。

  這本書《千紙鶴的眼淚: 核事故受難者83天搶救全記錄》 清楚的描述「東海村JCO臨界事故」後,日本的醫療團隊如何協助受到嚴重輻射暴露的工人對抗死亡的漫長路程;日本全國啟動了前所未有的醫學菁英組合、採用了最好、最先進的醫學技術,希望將40歲的大內久從死神手中拉回來,即使殘廢或像植物人般都在所不惜;整個醫療團隊,包括多位我認識並敬重的日本學者,勇敢地採取了許多解救方式,使用了過去醫學界從沒有使用過的、幾近“瘋狂”大膽的療程,他們窮盡所有方法,運用了未曾試驗過的醫療技術;整個醫療團隊就像是不斷推進前往火星的輻射醫療太空梭般,只有突破,再燃燒一截,直到用盡一切,成為灰燼,沒有回頭!

  這次事件帶給了醫學界在內的科學社群很深刻、難過的學習,這本書清晰冷酷的點出我們的無能與無知,和更多該學習的卑微與謙虛。

(作者為台北醫學大學教授、台北市萬芳醫院職醫科主治醫師、國際輻射病理學會執委)

一旦失敗,就無可挽回的核電事故
劉黎兒

  這本書是日本第一起因為核電設施核災而直接造成死亡的記錄,亦即一九九九年九月發生於東海村JCO的臨界事故,鮮明地描述被曝員工大內久的病狀變化及醫師團治療詳細經過,書名是「逐漸腐朽的生命」,亦即生命逐漸爛掉的過程

  輻射無色無味無形,若不是核彈或像車諾比核災般有連爐心爆炸,較少當場死亡或急性死亡的例子,但遭大量中子束曝照後,大內久抗病至死亡的過程,確實讓人確實感受到輻射的恐怖,大內右手的變化照片令人毛骨悚然,輻射有強大的威力,破壞人體所有的零件,因為被曝,而生命的藍圖----染色體崩毀、腐朽,染色體宛如微塵般粉碎,而生命也跟著腐朽;人因為喪失皮膚,體液一天可以流失2至10升,最後大內和篠原都跟搶救車諾比核災的31名敢死隊一樣木乃伊化;這本書中,我們可以看到,最頂尖的醫學對輻射曝照根本束手無策,也沒有奇蹟或上帝的恩寵出現。

  這本書讓人想一口氣讀完,之後全身戰慄不已,不禁冒出冷汗。讀完後,心情非常悲憤、無奈,無法理解即使發生這樣的悲慘事件,但卻還是無法從生命的觀點來思考應放棄如此野蠻的發電方式?報導者淡淡地、不帶情緒地陳述了人體暴露在輻射下的恐怖與悲哀。透過冷靜的敘述,作者將本書以易解、多重角度的方式,呈現在讀者眼前;這是一本優質著作,鮮明地陳述了整個醫療過程,身為同業,我覺得非常感動與敬佩。

  普通人的染色體不容易遭毀損,但遇到輻射,人體的基因、內臟、黏膜等會遭到破壞,不完整、潰爛,好像從內側開始溶化般,剝奪人的免疫與再生能力,即使年輕的大內還有堅強的求生意志,卻很無奈,只要喪失再生能力,再高明、頂尖的醫學也束手無策。即使有家人義無反顧的支持,或是本人生存的意志也沒用,付出再多也是徒勞無功,生命就這樣腐朽、逝去。

  大內無辜,所有參與救治的第一線的醫療人員也很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潰爛、死去;面對輻射,所有人像唐吉軻德,但唐吉軻德還看得見風車,輻射卻是無形的,只能從它造成的傷害來辨識。尤其中子束曝照原本是在體外,但中子束還會把體內臟器、物質都輻射化,這種可怕的情形可以在大內案例中看到。

  被輻射曝照的慘狀是不能不知的現實,也因此在2011年311福島核災發生後,本書日文版立刻在日本加印,因為日本人或世人想知道到底輻射暴露是怎麼回事。這本書的源於是NHK的特別報導節目,書還更鬼氣逼人,詳實地陳述了一個因核災而死亡的例子。這本書將因輻射暴露而急性死亡的真相保留下來,傳達給後世,但人很健忘,在福島核災發生前,許多日本人只是模糊地記得有JCO事件

  大內的妻子最後寫給醫生的信裡提到,人總是會犯錯的,因此這樣的慘劇會反覆發生。這似乎是預言了福島核災的出現,但核災本身並非因預言而來,而是核電本身就不是安全的,核災隨時可能發生,尤其在地震頻繁的日本或台灣等東亞地帶國家。

  核電不容許失敗,一旦失敗,就無可挽回,而最殘酷的現實都是最末端、基層的核電員工在承受,大部分事實都被擁核者掩埋在歷史的角落裡,誰也看不到。就像搶救福島核一明明也有核電員工因急性白血病死亡,但核電當局卻說跟輻射無關,事實就因此而被遮蔽了。剛上工不久的大內死得非常可憐,在211日治療後相繼逝世的篠原也令人唏噓,但至少發生在世人眼前。

  如此慘痛的事故理應為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現實上日本人或世人都沒有記取廣島、長崎、車諾比或JCO事件的教訓,現在福島及周邊地區近200萬人為了輻射污染而受苦受難,擁核的日本政府能做的有限,其實也是束手無策,不論大小核災,不論涉及個人或整個地區,人類都是莫可奈何的。

  書中也思考了醫療的目的,尤其是延命治療否應該持續的問題。雖然大內或篠原是世界首次出現被曝10西弗以上(推定是16-20西弗)卻沒馬上死亡的珍貴病例,但治療本身是無解、無出口的,對大內本人而言也非常痛苦。剛入院時大內還有清楚意識,但在第11天就無法忍耐,甚至喊出「不要把我當白老鼠了!」延命或盡可能搶救究竟是為了誰?是醫師的傲慢、功名?還是因為醫師是無法作出讓病情惡化的抉擇?此次過程中,醫護人員並沒有自我滿足的欺瞞或蠻橫,也沒想把大內當實驗材料,而是在各種徬徨中想盡全力,這種猶豫與掙扎,也是許多醫療現場的共同問題吧!

  透過此書,希望有更多人藉由閱讀這個從生到死的記錄,進而重新認識核能的恐怖以及核電、核災的真相,理解輻射的本質,才不會讓這二人或其他更多人白白犧牲。東海村JCO臨界事故中,發生核分裂的鈾重量僅有千分之一克,卻能釀成如此大的災害,10公里內有31萬人受到室內避難的勸告,附近居民等也有人被曝照,最後也是JCO員工組敢死隊才暫告收拾,共667人被曝。

  廣島原子彈是800公克的鈾,而現在每個原子爐裡的鈾燃料是5000顆廣島原子彈的份量,核電的危險性遠超過核彈。現在核電的安全神話早已崩潰,體認到輻射外洩的恐怖,為了自己,以及不應再留下劇毒核廢料給子孫,(每個原子爐每天要燒出3、4顆廣島原子彈份的劇毒輻射物質出來,日本即使現在廢核也有120萬顆廣島原子彈份的高階核廢料,台灣即使現在廢核,也已經擁有23萬顆廣島原子彈份的高階核廢料,每天還在新燒出20顆原子彈份的劇毒輻射物質),台灣人、日本人或世人都應該有另一套思維來面對了。

  輻射的傷害或核災都超乎人類力量的極限,核電當局或現場卻完全喪失生命的觀點;這本書讓人反省了自己對於核災及輻射傷害的無知,連主治醫師在大內死亡後也沈痛地感受到,核電防災現場是輕視人命到極點。即使災後,日本對於福島周邊居民遮蔽資訊、健康照顧有限,許多人依然在高輻射污染環境下生活。因此,今後再也不能那麼無意識地容許核電設施存在我們的身邊了。

(作者為旅日知名作家、文化觀察者)

前言
岩本浩

  你意識到我們做了什麼嗎?我們開啟了宇宙的大門,將人類推進一個全新的世界,把他們嚇得半死。就像第一次發現電力的時候,大家將它當玩具,在房子裡玩起電擊的遊戲。突然之間,電燒紅了他們的臉,也帶走了他們的生命。至於原子能,它的威力可比電力厲害好幾百萬倍呀!哦!天呀!我父親知道的話會怎麼說?他肯定會說,我們縱放了地獄之火,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選自賽珍珠(Pearl Buck);《命令與清晨》(Command the Morning)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二日,人類首度成功操控核能,在伊利諾州芝加哥大學「斯塔格足球場」西看台下方壁球場,建造出全世界第一座的核子反應爐,名為「芝加哥反應堆(The Chicago Pile)」。

  名符其實,這座核子反應爐是由四萬枚高十公分、寬四十二公分的石墨磚堆砌而成,大小相當於一棟二層樓房。石墨可以減緩中子的速度,是理想的核裂變調節材料。這個石墨堆裡共放了五十噸的天然鈾,上頭插了一根可吸收中子的鎘控制棒,以調節中子數量,預防突然加速反應。

  實驗從早上十點開始,午餐休息後又繼續進行。在義大利籍諾貝爾物理獎得主恩里科.費米(Enrico Fermi)的監督下,實驗人員慢慢將控制棒移除。控制棒吸收的中子數量逐漸減少的同時,核裂變開始啟動。此時,測量中子數量的中子計數器激烈滴答作響,指針持續上升。下午三點二十五分,費米宣告這是全世界第一起臨界事件:「這確定是自持反應」。自持鏈式裂變反應的狀態,也就是臨界,正是核電產生的主要原理。

  就在世人歡慶哥倫布發現美洲四百五十週年的同時,人類終於打開了「宇宙大門」,這是人類進入全新境界的關鍵時刻。實驗的成功,也讓美國加速了核能應用相關研究。

  在費米實驗成功前的六個月,美國軍隊已進行過「曼哈頓計劃」。在軍方監控下,這項計畫讓許多技術更加純熟,鈾濃縮技術即為一例,後來成為核能發電的重要技術。

  大多數的天然鈾是鈾238,不具裂變性質;只有百分之零點七的天然鈾是可以裂變的鈾235。為了有效誘發裂變鍊式反應,鈾得先濃縮。濃縮過程中,鈾元素必須先轉換成氟化合物。這個步驟非常麻煩,在此階段,大部分的物質都會腐蝕。再者,大量的鈾238與鈾235之間的差異非常微小,為了順利分離這二樣元素,必須運用微米級的技術。克服這些障礙後,美國在田納西河岸邊的橡樹嶺(Oakridge)興建了一間鈾濃縮中心。

  隨後華盛頓州的漢福德(Hanford)也建造起一座大型反應爐,用來加工「鈽」。「鈽」可以經由鈾裂變反應合成,它的裂變性比鈾還要高。美國利用這些材料,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製造出原子彈。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美國在廣島投擲了首枚原子彈,三天後第二枚原子彈落在長崎。

  二十萬人死於極度高溫、爆炸、和大量輻射暴露。遭受嚴重輻射曝照、但沒有當場死亡的傷患,則發生噁心、發燒、出血、腹瀉和脫髮等病徵。此外,這些受難者的白血球和血小板指數急速下降,體內黏膜也產生無法治癒的嚴重傷害。情況最險峻的病人都在十四天之內死亡,;病情嚴重的患者中,也有半數在四十天內死亡。許多人即使倖存,也因為輻射影響,得了白血病、甲狀腺癌以及乳腺癌等疾病。新生兒死亡率也非常高;有些新生兒罹患了「小頭症(microcephaly)」,出生後頭顱異常地小,智力發展遲緩。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一日,原子彈轟炸後不久,美國境內也發生一起輻射事件。在洛斯阿拉莫斯,一名二十六歲的研究員哈利.戴格林(Harry K. Daghlian Jr.),因為鈽實驗過程的操作不當而引發臨界,共有二人遭到輻射的暴露。戴格林於二十四天後死亡,為全世界第一位臨界事故的受害者。

  二次戰爭後,美國作為唯一有核子製造能力的強權,開始大規模生產核能武器。四年後,蘇聯進行了第一個核子武器測試;接著,英國也在一九五二年隨之跟進。這些事件促使美國開始尋求和平使用核能的領域,並且和軍事用途平行發展。曼哈頓計畫裡,美國成功研發出一套鈾濃縮技術,將對手國家遠遠拋在後面,在「和平使用」與「軍事用途」兩方面都居世界領先地位。

  一九五四年,美國通過新的《原子能法案》(Atomic Energy Act),賦予民間機構運用核電的權利。所有與核能相關事宜,包括核能的發展和管理,都從軍方移交到原子能委員會(Atomic Energy Commission, AEC)處理。在政府協助下,原子能委員會與電力公司及製造企業聯手,專注於原子能發電裝置的研究。

  一九五七年十二月,繼蘇聯和英國陸續開設核電廠之後,美國也在賓夕法尼亞州希平港(Shipping port)設立第一間民營核電廠。西屋公司製造了壓水式反應爐(pressurized water reactor),後來成為最常見的一種反應爐,目前全球有一半以上的反應爐都是此一類型。接下來二十年間,核能發電熱潮在美國持續延燒,陸續興建了一百多家核電廠。

  然而,這股風潮卻因一九七九年發生的三哩島(Three Mile Island)核子事故而中止。一九七九年三月二十八日破曉,賓州三哩島核能站二號反應爐因為一連串的人為失誤,導致爐心融化、崩塌。雖然實際上只有微量的輻射外洩,可是卻有不當報導指出,有大量輻射透過排氣管洩漏出來。加上事故前不久,電影《大特寫(The China Syndrome)》才剛上映,內容所描述的正好是核反應爐融化事件。這兩個因素的加乘效果引發一陣騷動,使得反應爐外十英里(譯注:十六公里)有百分之四十的居民被疏散。

  七年後,位於現今烏克蘭境內的車諾比(Chernobyl)核電廠四號反應爐發生爆炸。根據前蘇聯政府於事故發生後立即公佈的死傷人數,共有三十一人死亡,包含了現場的工人、因救火而殉職的消防隊員,還有二百零三位因為急性輻射病而就醫的傷患。不過,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體制下的國際癌症研究機構(IARC)估算,整個歐洲受車諾比核災影響的受害者應該有一萬六千多人,有些人因此而罹患癌症。

  除了核電廠意外頻傳,一九九○年間,美國的漢福德核武器工廠附近也發現大範圍輻射污染。

  縱使美國開啟了「宇宙大門」,也是全世界核電廠數量最多的國家,這些意外依然帶來了一陣反核風潮。核電廠相關規定變得非常嚴苛,接下來三十年間,新核電廠的興建計畫全部停擺,就連一些興建中的計畫也都中途喊停。

  二十一世紀來臨後,世界各國都在設法防止全球暖化,加上化石資源減少、原油價格上漲等因素,核能發電熱潮再度興起。

  一九九二年地球高峰會(Earth Summit)在里約熱內盧舉行,全球環境與發展成為國際社會的主要議題。這次高峰會通過了《氣候變遷框架公(Framework Convention on Climate Change)》。此框架公約規劃出減少二氧化碳以及其他溫室氣體排放量等面對全球暖化的因應措施。

  一九九七年《氣候變遷框架公約》第三次締約國會議(Conference of Parties III, COP3)於日本京都舉行,會中通過《京都議定書(Kyoto Protocol)》,明文規定各國減少二氧化碳排放的目標值。美國溫室氣體排放量全球居冠,卻在小布希的共和黨政府上台後,宣布退出協議。儘管如此,《京都議定書》仍然獲得其他國家的支持,並自二○○五年2月起生效。

  由於全球環境意識抬頭,美國再次轉向使用核能發電;因為核能所產生的二氧化碳,遠比化石燃料所排放的要來得少。雖然興建核電廠需要大量材料,處理鈾燃料及核廢料也得耗費龐大資源,但核能發電並不會排放二氧化碳。化石燃料供應不穩定,原油與天然氣價格持續攀升,促使核電成為替代燃料來源。

  小布希於二○○一年宣布「國家能源政策」(National Energy Policy),其中主張以核能發電作為一個「乾淨」的替代能源以因應全球暖化現象。他提出的補貼和稅收優惠政策,讓原有的核電廠得以迅速復工,同時也加速了新廠建造。在小布希政策影響下,新廠的興建計畫相繼提出;在二○○七年三月以前,共通過了十六個新建案。

  這股支持核能發電的風潮也蔓延到其他國家,包括芬蘭、俄羅斯、印度和澳洲;核能產業界興奮地稱此一全球性的趨勢為「核能復興」。

  另一方面,在美國停止興建新廠的三十年間,日本仍然持續增加對核電的使用。截至二○○六年十二月為止,日本共有五十五座運作中的核電廠,排名世界第三,僅次於美國和法國。若把興建中的工廠也包括進去的話,日本則有六十九間核電廠;以此算法,日本會超越法國、躍升為全球第二。

  日本是全世界唯一受過核子攻擊的國家,但是它依舊持續開發核能。就在這樣的國度,發生了一起嚴重臨界災難:三名工人遭受極大劑量的輻射暴露,導致其中兩人死亡。

  身為NHK(日本唯一的公共廣播公司)科學領域記者,過去二十年間,我向來專注於醫療議題。

  事發那一天,我正在東京的澀谷廣播中心進行電話訪問,事關一椿因輸血而感染愛滋病毒的醜聞。中午十二點三十分剛過,便傳來核災的消息:位於東京東北方一百公里處的茨城縣東海村,一間民營鈾處理工廠發生輻射外洩,數名工人送醫治療。初步調查,發生事故的工廠隸屬於全球金屬製造業的翹楚:住友金屬。我馬上打電話查詢聯絡方式,並與該公司聯繫。

  各媒體都派記者趕往出事現場。據調查,這起事故發生在JCO日本核燃料處理公司,是住友金屬礦山的子公司,而住友是全日本歷史最悠久的民營企業之一,擁有四百多年歷史。最初所報導的輻射外洩並非事實,實際上發生的是日本首次臨界事故。而且,臨界仍持續進行中。到了晚上十點,茨城縣政府建議工廠外半徑十公里內的三十一萬居民於室內就地掩蔽,使得局勢更加緊張。

  十月一日,事發第二天。黎明之前,事發現場附近居民身上檢測出輻射反應。JCO員工成立了一支敢死隊,試圖控制臨界。上午六點的最新報導指出,輻射量已大幅減少;不久後,證實臨界已獲得控制。針對這起事故,我寫了一篇報導,定稿後交由晚間新聞播出;隨後小睡一下,我又馬上趕往東海村參與後續調查,並持續發新聞稿追蹤。

  現場調查結束後,我開始訪問受傷工人。其中遭受最大輻射暴露的那名工人已被送往日本最著名大學的附屬醫院治療;該院每天都會發布新聞稿,公開診療相關數據。然而,光是從這些客觀數據裡,我們完全無法看出病人的實際狀況。於是我只好透過在醫療界的人脈,詢問一位又一位的醫學專家。從他們的解釋裡,我發現,病人的情形遠比這些醫療數據所傳遞的還要可怕無數倍。

  人體暴露在極大劑量中子束輻射的那一瞬間,便已遭到損害:當生命的藍圖「染色體」破損成碎片、無法再生後,身體注定要慢慢衰敗。在原子彈研究早期,人類就已經從一系列臨界事故中了解這個事實。

  六十年前,賽珍珠寫了一本關於早期核研究的書,描述全世界第一位臨界事故受害者的痛苦以及死亡過程。

  遠在天邊、雲層之外,遠在大氣、黑暗、和太空外,太陽以永恆的能量燃燒著。人們想要駕馭、使用這股原始能量,但為的是什麼呢?它一直都在這裡,也一直在那兒,它在人們腳踩的地面上,無所不在。人們所踏的碎石土裡,有著大量的原子能,多到足以讓煤炭和石油黯然失色。這並非一種新能源,但人們對它的了解卻非常陌生。如今,它掙脫控制,毀了一個年輕人的身體。

  「費德曼還有希望嗎?」史蒂芬放低音量問。

  她回說:「什麼希望?他會整個瓦解。大水泡凸起,然後破裂;皮膚腐爛脫落,開始長疽;他體內的輻射粒子會一點一點地侵蝕他。他的溫度將會升高,白血球數量會下降,連他骨頭內的骨髓都會燃燒起來。到最後,他會發瘋呀!」

  「妳很清楚這一切。」斯蒂芬喃喃地說。

  她接著說,「我不會離開他的,我會陪著他直到最後,再也沒有別人了。」

  事實上,二十世紀末,日本東海村臨界事故所引發的急性輻射病,嚴重程度遠比這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描述的可怕多了。

  因此,我想要製作一個電視節目,試圖把一個人掙扎求生存的過程傳達給大眾知道。

  事故發生後一年多,我們終於獲得罹難者家屬的同意。二○○一年五月十三日,我們播出了這個特別節目:《對抗輻射病八十三天》。這個節目重播過很多次,並在國內外贏得多項殊榮,包括蒙特卡洛電視節(Monte Carlo Television Festival)的最佳獎項。

  不過,在電視節目裡,我無法詳細描述病人的病歷等醫療資料,這樣的限制激發我出版本書的動機。本書裡我盡了最大的努力,試著以深入淺出的方式解釋醫學術語,讓讀者全盤了解醫療過程、以及病人與每位醫療小組成員的心路歷程。

  這是一個緩慢死亡的過程!醫療小組使用最先進的藥物,努力對抗這場慢性死亡。其中也記錄了家人的祈禱,以及對於希望病人復原毫不動搖的信念。這本書是藉由當時病歷以及訪談的回溯所寫成,它記錄了一個人為求生存,長達八十三天的抗爭歷程。

 

內容連載

十月四日星期一:輻射事件發生後第五天。

  前川聯繫召集了醫院中所有與治療相關的部門;中午,包括細胞治療暨移植醫學、皮膚科、消化科、傳染病科、輸血部門、臨床實驗室、以及放射科等十三個科別的教授與職員一同開會。會議中,前川要求各科教授提供協助:「我們面臨的每個狀況都是前所未見的,實在難以預測病人接下來會出現什麼症狀。我希望各個部門都能指派一位醫生, 借重不同領域的醫學專長,在病人出現新症狀時能即時作出診斷。」

  這天,治療大內的醫療小組正式成立。這個團隊動員了整間醫院的部門,其中以前川的急診部門、以及平井的細胞治療暨移植醫學部門為核心。前川也被推舉為小組負責人。
至今,世界上發生過的臨界意外不出二十件,且大多出現在三十多年前,地點不是在美國,就是前蘇聯。當時所能提供的治療,與今日截然不同;因此,當時的資訊不見得派得上用場。此外,專業書籍裡也鮮少提到通過科學印證的治療方式。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前川的醫療小組只好嘗試一些沒有什麼科學依據的療法。

  這是趟沒有航海圖的航行……。

  前川不禁產生這樣的聯想。沒有人知道這會是場怎樣的戰役,更不知將持續至何時。
不過,說不定我們的無知,會讓我們誤打誤撞找到對的治療方法。又或許今日的醫學能夠救得了大內----前川抱存一絲渺茫希望。

  每天早上七點,醫療小組在前川的帶領下開始為大內做檢查;八點時召開病情討論會,小組成員討論過檢查結果後,再研擬治療計畫。一天的療程結束後,下午六點鐘,醫療小組再次開會討論大內的身體情況,並重新檢視當日的治療計畫。這就是醫療小組每天的例行工作。討論會在一間僅有14.5平方公尺大的會議室裡(譯注:大約4.4坪)舉行,許多醫護人員在此交流醫療資訊。每一場會議的討論都非常熱烈,有時甚至耗費兩個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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