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上）

導讀

古典小說的偉大傑作　陳章錫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中最偉大的一部傑作，結構巧妙、思想深刻。無論人物塑造、語言藝術及生活習俗，都融會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精髓，是了解中國古代社會及生活圖景的一部「百科全書」。小說中融合中華文化的各個層面，包括：莊子思想、神話、佛教、道教、燈謎、酒令、星相、醫卜、禮節、儀式、飲食、服裝及各種生活內容，並從中提煉出最美的結晶體。

　　《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生活在雍正及乾隆前期，通過小說，形象的揭示盛世背後的深刻危機，例如：吏治腐敗，思想僵化，貧富不均等。融入對時代、社會、民族、家人、個人命運的深刻反思，充滿著強烈的憂患意識。作者有意給予小說不同書名，提供讀者不同欣賞角度及思維的面向，如《石頭記》、《情僧錄》、《風月寶鑑》、《金陵十二釵》等，藉以強調滿紙荒唐言的若干內容及人物形象。小說結構上從女媧補天開端，以頑石通靈、神仙下凡觀念，及太虛幻境的理想樂園，藉神話來安排作品的人物及情節，用一僧一道將寶玉帶入滾滾紅塵，最後歷劫還歸，帶有強烈的宿命論色彩。

　　曹雪芹，名霑，字夢阮，號雪芹；才高氣傲，能詩善畫。他最推崇竹林七賢中的阮籍，朋友則將他比擬為曹植、李賀。《紅樓夢》中詩、詞、曲、賦，無一不好，首首都出自他的手筆，也一一反應所闡述的人事物特性，達到文字運用顛峰。他的祖先原是漢人，被金俘虜後，淪為奴隸；高祖曹振彥伴隨著清人入關，建有功勳；曾祖曹璽、祖父曹寅任江寧織造，為康熙皇帝親信，經常暗中以奏摺提供江南吏治民情、社會動態給朝廷。曹寅主持刊刻《全唐詩》，領袖江南文人，曾多次接駕，備受富貴榮寵。曹寅的詩詞戲曲，造詣均佳，熱愛文化藝術，對於曹雪芹創作敘事性的通俗小說《紅樓夢》，產生積極的影響。雍正即位後，整肅政敵，曹家遭到抄家命運，迅速沒落。因而曹雪芹年少時便親歷豪華及蕭索的生活，也親歷家族盛極而衰的遭遇，對於《紅樓夢》中富貴生活細膩真實的描寫，及人生如夢的虛無思想形成，不無關係。

　　《紅樓夢》描寫賈府近百年從盛到衰的歷史，涉及開國元勳以降，五世人的命運，以及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相互連繫，並以婚姻鞏固彼此權勢的政治背景。賈府是集官僚、地主、權勢及財富於一身的富貴家庭。四大家族中唯有賈寶玉聰明靈慧，但亦頑劣異常；原本略可望其成材，卻偏偏走入叛逆道途。他兼有「富貴閑人」及「混世魔王」兩種綽號，本有希望繼承家業，然而愛情的幻滅及婚姻的勉強安排，迫使他最後覺悟人生的空幻，含悲出家。

　　《紅樓夢》全書以愛情、婚姻為主線，描寫賈寶玉的人生；另一方面則以賈府的衰敗為輻射，揭示貴族階層的驕奢淫逸，腐化敗德。衰敗的跡象顯露於幾方面：其一是鬧學堂。學堂是教育生活規範及人倫根本的地方，卻秩序悖亂，可知賈家的氣勢已衰。其次，賈家的男性大多是空虛、庸俗，極其腐朽。例如：賈敬熱衷於煉丹；賈赦、賈珍、賈璉貪圖於淫樂；賈政道貌岸然，頑固迂腐；賈環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再則，寶玉挨打、紅樓二尤、抄撿大觀園等三大事件，穿插王熙鳳放高利貸，賈赦脅迫鴛鴦等情節，都預告了賈家死而未僵，早晚沒落的前兆。

　　寶玉備受賈母、王夫人、鳳姐、探春等家人全力呵護，以及鴛鴦、襲人、晴雯、麝月等龐大丫鬟體系的充分照應，又和可堪匹配的林黛玉、薛寶釵、史湘雲等在大觀園中共度詩意般的青春歲月，令人稱羨；只可惜好時光隨著賈家的沒落畫下句點，原為賈寶玉的皇妃姐姐元春，所建的省親別墅大觀園也漸形荒廢。

　　《紅樓夢》中創作許多人物，有著豐富的精神世界，生機靈動，生氣蓬勃，體現人類精神的普遍性和永恆性，提供我們不斷探索的動力。例如：賈寶玉性格奇崛，富含童心，尊重女性，情感複雜，頑痴而機敏。黛玉敏感、多疑又嬌貴、清高的性格，充滿詩性的芳馨。寶釵世故、謙和及健康、豐滿、高貴又有才華的形象，博得眾人喜愛。鳳姐伶牙俐齒，具有經世手腕，善謀略鬥爭，卻因弄權貪婪，機關算盡而結局悲慘。其他諸如湘雲的瀟灑，探春的幹練，襲人的妥貼，鴛鴦的善良，尤二姐的懦弱……人物形象的塑造都鮮明而突出。

　　劉姥姥是貫串小說的重要人物，熟悉人情世故，又知恩圖報。她三進榮國府，第一次從王熙鳳處借得銀兩周濟生活。第二次為向鳳姐回禮，逛進大觀園，配合扮醜，讓賈府全家上下開心不已。第三次則是救出鳳姐的女兒巧姐兒，免於被出賣為奴。作者亦借著她的眼光旁觀賈家從盛到衰，成為見證。

　　《紅樓夢》，結構完整，布局細密，人物生動，涵蘊深刻；一反傳統小說大團圓的模式，創造了極高的美學價值，值得我們深入品賞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