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關於命運,有一個迂迴曲折的故事。眾所周知,在美國,傳統的感恩節晚餐是烤火雞。而在感恩節的前一天,報紙上必定會刊載一幅漫畫,漫畫上有兩隻火雞,正在討論每年的這個時候同族不可逆轉的悲慘命運。就連牠們的名字也早就預示了這一悲劇。美國火雞的學名(吐綬雞)源自幾內亞母雞(盔珠雞)。幾內亞母雞的名字又源自古希臘一位名為梅列阿格的王子(譯者注:梅列阿格王子的名字英文為Meleager,幾內亞母雞的英文為numida
meleagris)。
接下來的故事都圍繞此展開,所以牢記這一點很重要。
梅列阿格王子出生的時候,命運女神造訪了他的母親。對於希臘人而言,命運女神一般指三位女神:克洛托女神,掌管未來和紡織生命之線;拉刻西斯女神,負責維護生命之線;阿特羅波斯女神,負責用可怕的大剪刀剪斷生命之線。克洛托和拉刻西斯預測到梅列阿格生來高貴且勇敢,但是阿特羅波斯則指著火堆中的一根木棍,預言梅列阿格會隨著這根木棍的燃盡而死去。梅列阿格的母親將木棍從火堆中抽出並藏了起來,以此來保護兒子的性命。
後面的故事則深刻闡釋了為什麼介入家庭糾紛會致命。多年之後,梅列阿格組織了一次獵殺野豬的捕獵活動,並把獵物送給了一個名為亞特蘭大的女人,亞特蘭大甚至飲了野豬的第一滴血。這讓一同狩獵的叔叔大為光火,並試圖從亞特蘭大那裡奪走獵物。而梅列阿格因為心上人的視若無睹而心煩不已,就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叔叔。親兒子謀殺親兄弟的行為讓梅列阿格的母親惱羞成怒,她一氣之下將那根承載著梅列阿格命運的木棍丟進了火堆裡,如阿特羅波斯所預言的那樣,木棍燃盡之時梅列阿格死了。事後,梅列阿格的母親被自己的所作所為給嚇壞了,於是上吊自殺。梅列阿格的姐妹也因為這極度可怕的一天而惶惶不可終日,狩獵女神阿提米絲(她才是一切的源頭,正是因為她釋放了野豬才造成這等禍事)出於憐憫,就把她們變成了幾內亞母雞。因此,幾內亞母雞在希臘被稱為meleagrids,火雞也才有了「吐綬雞」這個學名。現在讓我們再回到文章的開頭(就是說到火雞年年上餐桌的地方)。
雖然梅列阿格一家人的悲慘命運不會發生在一般人的身上,但是命運仍然是一個很可怕的概念。當然,命運也存在正向的一面,儘管很多承載眾人期望的事情不會發生,但是如果命中注定發生,那麼終將在某一天發生。俗話說,「百年修來同船渡,千載修得共枕眠」。不過,命運仍然是一個人們不太認可的概念,尤其是在西方國家,人們更崇尚「自力更生」、「獨立」和個人主義,很難將命運與這些理念相結合。
基因組學則為我們呈現了一系列新的預言。基因組學是一門闡釋人如何遺傳性狀、如何被基因和DNA編碼,幫助確定自我、確定思維方式和外貌並推演人的身體健康在一生中如何變化的科學。它正迅速成為醫療系統中的一個必要工具,而且極有可能成為日常生活中的實用技術。它為醫患雙方打開了一扇門,醫生可以根據患者的個人需求來精準的制定治療方案,降低副作用,提高康復進度。基因組學可以預測疾病的發生,有助於我們提早發現或者預防疾病。更籠統的說,基因組學可以幫助我們理解基因如何以及為何成就了現在的我們。
這顯然是極好的。我們被賦予了一種新的工具,使得我們可以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操控自己的人生。然而,它也催生了新的克洛托、拉刻西斯和阿特羅波斯來督管人類,分別負責編織、維護和剪斷人的生命線。我們會處在哪一個階段呢?為了更好的使用這一工具,我們還必須明白一點,即基因組學也揭示了大量人類不可更改的部分。由於有深厚的業力哲學背景,亞洲文明在這方面比西方文化更為擅長,但是對我們所有人而言,這都是一股新的活力。
希臘人利用神話和哲學為世界帶來了秩序和邏輯。毫無疑問,他們可能會創造一個新的基因之神,而且他與命運女神的邂逅肯定會是一段十分精彩的故事。根據希臘神話的一般情節發展,有人會墜入愛河,有人則會慘敗而歸。無論好壞,我們都可以自由發揮,去譜寫這個故事,而且每個人的故事可能都會不一樣。對大多數人而言,為自己寫一個完美的故事肯定比寫一個希臘人愛聽的故事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