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家∶第3輯

內容摘要：（P1~P3）

一

藏書是關乎一個人文化素養的問題，也是一個人讀書、治學的發軔點。宋朝藏書家晁公武曾論及漢王粲、宋宋綬之能稱一代博學者，就因為他們「自少時已得先達所藏故也」。此可見藏書之能涵育人才。當然藏書之功尚不僅於此，其更重要之作用乃在於保存、傳遞一國、一民族之文化，使之世代相傳弗替，為立國之基。藏書一詞可能最早見於《韓非子·喻老》，文中說有一名徐馮者，曾告人說：「智者不藏書」，這當然是指私藏而言。「藏書」既已成為專用名詞，則藏書的事實當已較為普遍了。

中國最早的正式藏書是官藏，始於周秦。它與公藏、私藏，並成中國藏書事業的三大系統，而私藏則歷來備受學者注意。私藏與私學興起有關，私學的興盛使圖書開始由官藏傳入民間，一些「士」為了謀求利祿，到處發表政見以取悅國君，因而需用大量圖書來豐富和充實自己的論點，如蘇秦在各國游說失敗後回家，受到冷遇，於是「陳篋數十」，發憤讀書，說明蘇秦有幾十箱私藏。名家學惠施有簡書五車，成為「學富五車『成語的原始。自此以後，歷朝學者幾乎都有相當數量的藏書，流傳著許多動人的故事。

中國的私藏事業一直貫穿者「仨人愛物」的精神，雖然以藏為主，但不少藏家都願意藏書為人所用。如東漢的蔡邕因愛王粲之才而舉私藏相贈。南齊崔慰祖聚書萬卷，鄰里少年來家借書，他都「親自取與，未嘗為辭」。晉范蔚藏書七千餘卷，遠近來讀者常有百餘人，他不僅允許借閱，還為讀者「置辦衣食」。這種慷慨借鬩的觀念一直存在於不少藏書家頭腦中，明末有一位藏書家李如一就持一種「天下好書當與天下讀書人共之」的態度。所以他「每得一秘書遺冊，必遺書相聞；有所求借，則朝發而夕至」。當然在當代，我們的仁人精神已不是局限於「當與天下讀書人共之」，而是有「當與天下人共讀之」的氣概。清末紹興人徐樹蘭父子建古越藏書樓，出家藏向社會公開借鬩，開藏書樓走向現代圖書館的先聲。至於對書的「愛物」，從漢以來就有文獻可稽。漢代已開始用竹制小箱子（篋〕分類置放圖書，以免圖書受損。魏晉有一個名曹倉的人修了一個石窟藏書，命名為曹氏書倉。隋煬帝是為後世所菲議的皇帝，但他對圖書的愛物之心，卻極為後世所稱道。如《舊唐志》即盛稱；「煬帝好學，喜聚異書」，並創制了多種圖書儲存設備。明代范欽建天一閣藏書樓，對防火、防蠹、防潮和防散失都有相應的措施。有的學者為了訪求有價值的書，不惜紆尊降貴，親到書市去搜尋圖書，如清初的王士稹就按期在書市出沒，把許多有價值的圖書收藏、保護起來。正由於我岳對圖書有這樣一種仨人愛物的人文精神，才使中國成為世界上善於保護圖書文獻的一個國家。

清朝學者多好藏書，但在認識上卻有藏書家藏書與讀書家藏書之分。如錢曾、黃丕烈以佞宋，即專一注重宋版書為藏書的宗旨，視書如古董。孫從添則以藏書為個人癖好，用做鑒賞，這些似非藏書正道。更有以藏書做市易以謀生者，則更無足與論了。我認為只有讀書家才是真正有意義的藏書家，清代中葉江陰有一位藏書家名承應韶者，藏書極豐，「廣求佳本，必依次讀終卷」，這是為讀書而藏書的藏書家。另一位著名的藏書家張金吾對藏書與讀書有著很精辟的論述，他說：「欲致力於學者，必先讀書，欲讀書者，必先藏書。藏書者，誦讀之資，而學閌之本也」；又說「藏書而不知讀書，猶弗藏也」，「讀書必藏書，藏書為讀書，乃歷代藏書家之宗旨」。這些論述把藏書與讀書的關系說得很透徹。所以說，藏書的主要目的是為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