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廷·斯金納思想研究：歷史·政治·修辭

中文版序言 筆為利劍：昆廷·斯金納與思想史研究
第一章 導言
政治思想研究中的革命
一種政治的解讀
第二章 爭議的歷史
政治哲學終結了嗎
歷史學家的辯護：拉斯萊特和波考克
把「歷史的」作為標准
歷史的政治
第三章 作為行動步驟的理論
政治作為活動的可理解性
政治思想的行動視角
作為辯論步驟的觀念與概論
慣例和意圖
行動的合法化
創新的意識形態專家
語言行動及其合法化
第四章 《基礎》：理論政治學的歷史
研究政治思想的類型
為什麼是「基礎」
各種問題的矩陣
意識形態和合法性
國家概念的形成
從觀念史轉向概念史
斯金納式的革命
第五章 重新思考政治自由
作為最卓越的競爭概念的自由
修正自由的概念史
城市共和國的自由
作為人個自由哲學家的馬基雅維里
霍布斯論自然自由和臣民自由
介入當代的辯論
對自由的歷史和理論的概述
第六章 從哲學到修辭學
修辭學的興起
修辭哲學：維特根斯坦和奧斯汀
斯金納對哲學的批評
霍布斯的修辭學和哲學
文藝復興時期的修辭文化
修辭學與哲學的批判
修辭學重述中的概念變化
斯金納和當今的修辭學研究
第七章 當代思想家昆廷·斯金納
思想肖像
時間的視界
參考書目
概念索引
人名索引
譯者后記

在目前西方學術界，對思想史特別是政治居想史的研究，以斯金納為代表的「劍橋學派」成為主流，其在學術界的地位和影響，被芬蘭學者帕羅內稱之為思想史研究中的「斯金納的革命」。為什麼斯金納的研究成果產生了如此重要的影響，他在思想史的研究上作出了什麼貢獻從而能夠被稱之為—場「革命」？

長期以來，在思想史特別是政治思想史研究中，占據主導地位的研究方法常常是在「哲學的」抽象層面上來展開其研究，這以美國的「歷史觀念史」的開創者阿瑟·洛維喬易為代表。作為「歷史觀念史的主要創始者」，他把思想史的研究聚焦於「觀念的單元」（Unit Ideas）。同時重點關注於那些「經典思想家」的著作，把他們的著作看作為政治思想史研究的惟一材料。於是，—談到思想史的研究，就必然是對這些經典文本的解讀。正如斯金納所說，一些主要的經典文本被廣泛地視為政治思想史惟一的研究對象。

針對「觀念史」的研究只把研究對象定格於「偉大的經典文本」，集中於「觀念的單元」這樣的研究方法，斯金納認為這是非歷史的，完全抹殺了思想演進中的不斷變化和無數的偶然。由此，在思想史研究的方法論上，以斯金納為代表的「劍橋學派」把注意力從只關注經典文本，或居想的連續性轉移到了語境，或者說「歷史的」研究方法，要在歷史的語境中考察那些觀念和信仰。對這一方法的特質，斯金納自己有過言簡意賅的陳述：我將「捍衛着我對閱讀和解釋歷史文本的一個特定的觀點，我認為，如果我們希望以合適的歷史方法來寫歷史觀念史的話，我們需要將我們所要研究的文本放在一種思想的語境和話語的框架中，以便於我們識別那些文本的作者在寫作這些文本時想做什麼，用較為流行的話說，我強調文本的語言行動並將之放在語境中來考察。我的意圖當然不是去完成進入考察已經逝去久遠的思想家的思想這樣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我只是運用歷史研究最為通常的技術去抓住概念，追溯他們的差異，恢復他們的信仰以及盡可能地以思想家自己的方式來理解他們。」

斯金納不僅倡導着思想史研究中「歷史的」方法，同時，更為重要的是，他將政治思想從以前對內容的研究轉移到對政治的論辯，從關於政治的思想轉移到從政治的角度來進行思考。這種轉換表明，斯金納不把政治思想僅僅看成為—種指導政治行動的原則，而是把政治屈想直接當成為政治的一種內容，或者說·政治行動本身。因為這些思想家們從來都沒有只從—種抽象原則或者觀念的層面上來論述他們的理論與思想，純粹是屈想觀念的理論家。相反，他們都參與了那個時代的政治辯論，都是為解決那個時代政治的問題如政治的合法性而在思考。或者說，政治思想本身就是他們對現實政治的思考和所參與的夏實政治的活動。於是，政治思想不再成為思想觀念或者意識形態的抽象原則，而是直接成為了政治生活的有機組成，成為政治活動本身。這些思想家本身也就不再僅是書齋里的理論家，同時也成為了參與政治行動、分享政治權力的政治活動家。由此¨手想即為行動」，「政治作為活動」成為這—研究方法的高度概括。並且，在當時的研究氛圍內，這樣一種研究視角的轉換和對居想家的重新定位打破了傳統的思想史研究方法，而成為—場改變思想史研究方向的大變換。

當思想史的研究從基本的內容轉向了思想的論辯，隨之，斯金納也轉向將思想史上的「概念」看作為獨立的實體來進行考察。這樣，「概念史」研究的提出不僅表明「思想史」或者「觀念史」研究的具體化，而且意味着實現了思想史研究對象的實質性轉換，實現了思想史研究從「觀念史」到「概念史」的轉換。從而開創了政治患想史研究的新方向和新范式，同時也奠定了政治思想史研究的新「基礎」。與「觀念的單元」的普遍性和反歷史性相比，「概念史」則更為突出了思想演進中的斷裂性和歷史性。

值得關注的是，在概念史的研究中，斯金納並不特別重視概念在歷史長時段中的變化，而是集中考察在某一特定的時段中，概念的「突然轉換」。正如他自己所說：「概念有自己的歷史，或者更進一步說，我們所用來表達概念的名詞包含着歷史，即指這些名詞的出現和廢棄，以及在某種場合他們的最終消失。我承認，在概念的『命運』這類長時段的變遷並不是我主要的興趣所在，這里我的方法與科澤勒克和他的同事們完全不同，他們主要關注於緩慢的時間進程，而我則更多地關心概念的突然轉換。」這種突然轉換在斯金納那里則意味着，在重大的歷史轉型時刻相同的概念會被不同地重新定義，有些被廢棄，有的卻成為了主導。因此，他對概念史的考察就不再是簡單地探討概念所具有的意義，而是考察為什麼這些概念會在某些時候或被廢棄，或成為主導，起到占據或者控制人們觀念的統治地位，並且，這些概念在被不同定義時所起到的作用。他說：「對概念史的考察並不意味着作為恢復其含義和意義的進程中的—種內容，相反，在對這每一項的研究中，我的部分目的是去顯示為什麼這些被質疑的概念首先在一種特定的歷史時期並在這個概念缺席的情況下通過能做什麼和不能做什麼的方式首先成為了主導。」。並固定下來和成為了我們通行的一種接受。他還說：「我研究概念變化不在於關注使用一些特定的詞匯來表達這些概念的『意義』，而是通過追問運用這些概念能做什麼和考察他們相互關系以及更寬廣的信仰體系之間的關系。」

在《近代政治思想的基礎》一書中，斯金納已經開創了這一思想史研究的新路徑，着重研究近代「國家」概念的形成。后來，他繼續沿着這一思路進行研究，發表了《自由主義之前的自由》一書，着重考察了17世紀英國革命期間新羅馬理論家對自由」概念的理解。2003年，斯金納在《國家和公民自曲》一文中又運用這種方法進一步考察了「自由」概念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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