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星識歷：古代天文歷法初步

顧炎武在《日知錄·天文》中說：

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農夫之辭也；「三星在天」，婦人之語也；「月離於畢」，戍卒之作也；「龍尾伏晨(辰)」，兒童之謠也。後世文人學士，有問之茫然不知者矣。

這段：話說的部分是事實。

上古時代，科學不發達，缺乏計時工具，歷法也相當粗疏。人們為了掌握時令，適時耕作，觀察一些天象變化，學習一點直觀的天文知識，也是很有必要的。於是「人人皆知天文」，古詩里還出現了這樣的句子：「東有啟明，西有長庚」；「維南有箕，維北有斗」┅┅但是，今天的；普通百姓不是也都知道牛郎織女隔河不能相渡嗎?這難道不是「人人皆知天文」?

從更高一層的知識來比較，現代社會，人們確實不知道什麽是「七月流火」，什麽是「龍尾伏晨」。前幾年放映一部影片，反映抗戰時期上海孤島文藝界為新四軍募集寒衣的事。從電影院看罷出來，能夠知道片名為什麽叫《七月流火》的觀眾實在不多。但是，即使在上古社會，那些「無衣無褐」的農人、「坎坎伐檀」的工匠，他們也不是人人皆知「月離於畢」、「龍尾伏晨」吧!

近代科學發達，到處有准確的時計，每年都公布有精密的歷法。這就不需要人人都去觀測天文了。所以今天許多人都不知星象，不明歷法。科學的進步使學術分工越來越細、越來越專。隔行至於隔山，治癌症的大夫不知「七月流火」，搞離子的博士不知「三星在天」，這些都非常合理，十分正常，不必引為憾事。

但對正在研究古代文化的「文人學士」講就不同了，你不懂得分野，怎能理解李白的名作《蜀道難》，它里邊的「捫參歷井」為什麽不「捫」、「歷」別的星宿?蘇軾的《密州出獵》中「西北望，射天狼」，向西北望什麽?望天狼星嗎?

常見一群大學教授所編的教科書上，竟出現了「七月江南，遍地流火」這樣陰差陽錯的句子①。對於一般群眾，不知「七月流火」為何事，那是情有可原的，但對於執筆操觚為人編書的「教授」，編出如此可笑的句子，則是不能諒解的。

50年代之初，我國學習前蘇聯，亦步亦趨。人家的印刷事業創建期短，我們就停止了版本學、目錄學知識的傳授；人家的拼音文字不論會意、形聲，我們就取消了文字、音韻、訓詁等這些基本學科。特別是課程改革，刪繁就簡，天文歷法、陰陽五行┅┅全不講了，中文系剩下了古代文學、近代文學、現代文學，外加文學概論；歷史系剩下了古代史、近代史、現代史、史學理論。大學成了高中復習班，教師成了只會念講稿的傳聲筒。所以數十年來，我國不出史學大師、文學大師，人才速而不成，卻造就了一批「遍地流火」的偽劣教授。這其中的聰明人編書就知道繞過雷區，也就是繞過難點，那些魯莽而愚勇的傻瓜則無意中踏響了地雷。王力教授在《中國古代文化史講座》一書里寫到「龍尾伏晨」時說：「這一段話在《古文觀止》和我主編的《古代漢語》的《宮之奇諫假道》里被刪去了，因為難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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