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話語：窮途末路的政治言辭

譯者序言
致謝
前言
第一章 權利之地
第二章 絕對化的幻念
第三章 孑然而立的權利承載者
第四章 迷失的責任話語
第五章 消逝的社會維度
第六章 在權利問題上的閉門自守
第七章 權利話語的升華
索引
後記

據我所知，在漢語境中，最早引介本書的大概應追溯至吳玉章先生於《公法》第一卷發表的一篇題為《反省權利》的書評。事隔6年，這個譯本的出版大概也算是在「西學東漸」的進程中對吳先生的一個回應。

會診美國社會的「民主病」應該是本書的寫作動因，其症狀主要表現為選舉積極性的缺乏、對於公共事務的漠然，以及基於自我中心主義的放縱心態。在作者眼中，這場危機的症結便是美國當前的「權利話語」形式。盡管權利更多的時候是以一種法律修辭的形式拋頭露面的，但站在任何角度看，本書都不是一部純粹的法律讀本，它同時也是一份對美國最高法院的諫言、對政治家的勸誡。作者前後從法律、社會、政治三個維度條分縷析了「權利話語」所具有的負面效應——「權利間的相互對峙」形成的法律僵局；「責任話語的缺失」導致整個社會變成了陌生人的樂土；「對傳統的背離」，將政治言論演變成為了一場不負責的「脫口秀」，從而扼殺了普遍對話的機會，損害了有序自由所賴以存在的基石。視角的轉換似乎沒有什麽可以值得特別稱道的，但像作者這樣在講經論道中將不同的板塊勾兌得如此水乳無痕，卻足以令我們在賞心悅目之後有著不吐不快的沖動。

權利效應

當世界其他地方還在困擾於權力猖獗的時候，在美國，權利卻在呈現出一種絕對化的趨勢。現世的絕對化權利大概應當歸因於一個美國版的「財產權」傳奇。這個傳奇始於洛克的想象力，在接受布萊克斯通的洗禮之後達到高潮。而這一切似乎都發生在美國革命前後——權利歷史中的第一個「重大時刻」。於是，洛克關於財產權作為自然權利起源的故事、布萊克斯通將財產權奉為絕對權利的啟蒙教育，就像投入襁褓中嬰兒頭腦里韻第一縷光線，決定了其一生的性格。此後，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宣稱「在我的家中，我可以為所欲為」，全然不顧對鄰里的干擾(見萊文訴索科洛案，本書第二章)。然而在作者的筆下，財產取得手段和動機方面的原罪表現卻輕描淡寫地顛覆了財產權「神聖」的幻想。在新政時代，美國最高法院一度立足絕對化財產權阻礙具有進步意義的社會保障立法的表現，更是用事實警醒世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也不應該有絕對化的權利。自20世紀30年代從對絕對化財產權的堅持上知難而退後，今天的最高法院卻又在隱私權保護方面舊病復發了。沃倫、布蘭代斯之前，隱私權的保護還要借助財產權原理，但此後，圈地用的有形藩籬卻變成了保護隱私權的無形屏障。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力量既強化了權利的保護，也造就了權利承載者「孤立的品性」。於是，同財產權最初的發展進程一樣，隱私權不可避免地朝著絕對化方向疾步前進，並最終在墮胎問題上陷入了僵局。在這里，一邊是婦女自決的權利，一邊是胎兒的生命權。但在絕對化的權利話語之下，解決問題的路徑似乎只有確認一種權利，同時否定另一個。美國憲法中所指的「人」不包括胎兒，這曾經就是最高法院的邏輯。

權利意識極度膨脹的另一個結果是美國人對於責任的失語以及法律的緘默。走進美國就如同「漫步在一塊由陌生人居住的土地之上」，除了避免主動傷害之外對其他人便不承擔任何的責任了。於是，在亞尼亞抗拒比甘案中（相關內容見本書第四章），礦場主比甘可以袖手旁觀，看著來訪者亞尼亞跳進溝渠溺水而亡，因為在法院的觀念中，作為一名擁有完全自由能力之人，亞尼亞應當對於自己行為所造成的困境承擔全部責任。但如果換成了以「助人為樂」為道德信條的國度，比甘也許就會遭遇到另一番境遇。記得前不久還與同事們談及一起發生在上海的案件，某海濱浴場的一名游客意外斃命於寸後驚雷，最後法院判定海濱浴場因為沒有履行告知義務而應對受害者承擔賠償義務。與美國相比，我們的司法態度似乎可以讓人們有著更大的安全感，因為連常識都會有他人負責隨時隨地的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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