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子二十講

一 孫武的家世與生平
二 《孫子兵法》著作時代考
三 中國現存最古的私家著述《孫子兵法》
四 孫武的朴素唯物主義與辯證法思想
五 孫老韓合說
六 《孫子兵法》與先秦兵學
七 孫子兵學源流述略
八 簡本與傳本《孫子兵法》比較研究
九 《孫子章句訓義》卷頭語
十 《孫子譯注》前言
十一 孫子新釋
十二 戰略理論的奠基作——《孫子兵法》
十三 對「不戰而屈人之兵」評價要實事求是
十四 孫子的戰術思想
十五 孫子兵法六論
十六 孫子兵學隨筆
十七 紙上談兵——裝孫子
十八 孫子與未來戰爭
十九 孫子的缺失
二十 世界兵學雙璧的比較研究

介紹一本書，照例當先介紹其作者。但說起孫武其人，靠得住的史料太少，翻來覆去也就《史記》上的那些，其他的都算是邊角料，湊不全一個完整的形象。人有問題，書自然也脫不了嫌疑。於是歷來就有種種說法，歷史上無此人者有之，與孫臏為同一人者有之，書為孫臏所著者有之，等等，堪稱辨偽風下無古書。這一傳統，大致延續到七十年代銀雀山漢墓竹簡出土，基本偃旗息鼓。

現代學者「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史料，拼湊出來的孫子形象依然模糊，終歸是超越前人了。但把推測當成史實來講，哪怕再合理，畢竟不大穩妥；硬要列個孫子的年表，替古人安排年代，也實在沒有必要：至於把《東周列國志》的情節當依據，或競考證出孫子是在哪一處地點寫出了兵法，更是匪夷所思。前人之疑，草木皆兵；今人之信，兵皆草木。眼楮亮要亮在地方，焦距近了遠了都對不上。

銀雀山漢墓竹簡里《孫臏兵法·陳忌問壘》有條殘簡最是要緊：「明之吳越，言之於齊。日智孫氏之道者，必合於天地。孫氏者」雖然上下俱殘，意思大致還能串起來。這里說「孫氏之道」，首先就是家族的軍事學術傳統，而且貫通為一個整體，不是孫臏一人的事兒。「明之吳越，言之於齊」，就是在吳越之地已經亮過相、試過手，驗證了它的合理性，論述整理則在齊地完成了。這其實印證了《史記》上關於孫子家族的基本史實，也粗線條地勾勒出了《孫子》成書的軌跡。

《孫子》誕生兩千多年來，有過傳誦與秘藏的不同命運，也有過成為法定軍事教科書的風光。腐儒痛心權詐之術壞了世道人心，文學家卻在兵書里讀出了珠玉一般的言辭，最有發言權的該是傑出的軍事家曹操、諸葛亮、李世民、李靖、俞大猷、戚繼光他們，好比「孫氏之道」經歷了鐵血與筆紙、實踐與理論的反復鍛打，體驗最人肌理，說得細致說得痛切說得精准。評定《孫子》的歷史地位，最妙的言辭則出自兩個晚明的人。茅元儀《(武備志·兵訣評)序》：「先秦之言兵者六家．前《孫子》者，《孫子》不遺；後《孫子》者，不能遺《孫子》。謂五家為《孫子》注疏可也。」梅國禎《(孫子參同)序》更進一步：「今古兵法盡於《七經》(指《武經七書》)，而《七經》盡於《孫子》。」

由此，若說要懂中國歷史不能不懂中國軍事史，要懂中國軍事史不能不懂《孫子》，絕不是什麽誇飾之詞。當然，《孫子》以後的中國軍事思想不可能真的沒有任何發展，但一來在冷兵器時代，再發展也終究有限，二來好像無論如何發展也只是證明了《孫子》思想的永恆性，所以才有這樣不遺余力的贊頌。雖然，這世間很難說真有什麽思想是永恆的，特別是在西方軍事思想主導了世界戰爭模式的當下，可《孫子》對戰爭普遍規律的高度概括與那樣完整周密的論述，正是它得以彪炳軍事思想史乃至人類思想史的根本原因，它不僅難以過時，更超越了戰爭的實用性，而成為人類認識、理解世界與自身的智慧和哲學。

紙上也能談兵。談兵也能人道。這就是「孫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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