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漢語的輔音系統

序言
符號和縮寫
1.《切韻》系統
2.上古漢語的聲母g和h
3.喉塞音的音值
4.h在西漢的音值
5.舌根鼻音η、ηh
6.η的轉寫
7.圓唇喉音和舌根音
8.6和hw的分布
9.圓唇喉音、圓唇舌根音與唇音的諧聲關系
10.舌根音和喉音的齶化——介音i／j的來源
11.舌根音齶化的年代
12.舌齒塞音
13.舌齒塞音的齶化
14.卷舌音和介音－l－的失落
15.舌齒擦音
16.*θ->*h-
17.帶*（θ）的復輔音
18.舌齒鼻音
19.邊音
20.帶－l－的復輔音
21.帶－l－復輔音單輔音化的時間
22.中綴l的派生作用
23.噝音聲母
24.卷舌噝音聲母
25.復輔音η*和sη*
26.s+圓唇喉音的復輔音
27.s+舌齒音的復輔音
28.唇塞音
29.唇鼻音
30.唇擦音
31.上古漢語的音位系統
32.韻尾輔音
33.失落舌齒韻尾的平聲字
34.去聲
35.從*x36.從*h37.**s在漢代和中古的形式
38.上聲調
39.韻尾*-■■
40.鼻韻尾
41.仄聲的鼻韻尾
42.*-η跟*-h或*-η之間的交替
43.唇韻尾
44.唇音在異化作用下的消失
45.對第一部分的附加說明
附錄：
　　（1）匈奴語
　　（2）寫在《上古漢語的輔音系統》之后
參考書目
　　（1）中國古代著作
　　（2）現代著作和論文

在研究古代漢語語法詞的功能和相互關系的過程中，我越來越相信，這方面的研究要有進一步的發展，就必須更好地理解漢語的音韻問題。就在這個時候，我研究了中國和中亞鄰國的早期關系歷史。要想解釋外語的漢語譯音，也必須有一個更加令人滿意的音值構擬。這兩點原因促使我重新審查了高本漢以及其他學者在這方面的工作。特別是，我打算通過早期外語的漢譯材料來驗證內部擬測。於是，我對上古漢語的構擬作出了某些改進，使擬音既能做到內部一致，也更加符合外部材料的證據。

現在，我對自己的工作更有信心了，因為我發現我對高本漢的許多修正，其他學者也已經做過，而且這種修正使整個描述變得更加簡單，更加一致，而不是變得更加復雜。

首先，本文對《切韻》擬音作出修正，使之更加符合音位原則。這個系統代表《切韻》時代的語言，高本漢稱作Ancient Chinese，我在下文則稱它作Middle Chinese。有些修正取自羅常培、董同鐮、李榮和藤堂明保，但是作為一個系統來說它是全新的。本文是有關上古漢語輔音方面的結論，在討論的過程中自然也會涉及到元音系統，我把元音音位結構的一些看法列作一個表格，但是不打算詳細討論從上古漢語向《切韻》韻母的發展過程。

高本漢認為公元601年編纂的《切韻》代表隋代首都長安的口語，但是沒有歷史和語言方面的根據。《切韻》的編者中沒有一個是來自長安地區的，所以他們不大可能采用一個新的首都方言，而不去采用東部和南部文化中心的方言。從序言可以看出，他們打算提出一個理想的標准語，避免方言的錯誤，但是他們的主要依據顯然也是長江下游士族說的話（羅常培1931）。7世紀標准語不是長安話，這一點從以下的材料也可看得出來。從7世紀末以后，梵漢對音有顯著的變化，那是長安話成為標准語以后才出現的。與日本漢音相比，更早的日本吳音更接近於《切韻》。中亞發掘出來的9、10世紀藏文、婆羅謎文、回鶻文抄本的漢語轉寫材料也可以看出以上的特點。如果說這些現象是在短短的100年內語音發生變化的結果，這種變化也實在是太大太突然了。此外，慧琳《音義》是根據長安標准音編的，書中把《切韻》音系中與當時北方話不一樣的某些特點，斥之為「南音⒎或「吳音」。

《切韻》純系人工所為，沒有實際語言依據的觀點，是不可信的。該書所收的大量異讀顯然不都來自方言，差不多所有字的音韻類別都是能作出歷史解釋的。公元600年也許沒有一個方言能夠保留《切韻》中的所有音韻類別，但是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所有這些類別在當時雅言的一些變體中是能夠找得到的。

上古漢語的性質就更難確定了。高本漢認為他的上古漢語代表《詩經》的語言，反映公元前7世紀的長安方言，與他的中古音直接相承。實際上，上古系統的建立更多地依賴於漢字結構，而不是韻腳，從這兩種材料得出的韻類雖然大體上互相對應，但也不是完全一致。諧聲系列出現於什麼地點什麼時間呢？文字系統標准化的最重要的分界線當然是公元前3世紀末秦代的文字改革。但是文字的創造過程在此以前已經進行了一千多年，甚至還要更長。

上古漢語到底是什麼，我們目前只能說得含糊一點。我們只能建立一個內部盡可能一致的系統，通過合理的歷史過程去解釋前后的材料，然后用我們能夠發現的外部證據去驗證它。這就是漢代特別重要的原因，因為從漢代開始我們才得到一些對音的材料。要了解這以前的情況，我們的活動范圍很有限，我們還只能依靠與遠離漢語的各親屬語的比較來作這方面的工作。

我非常感謝Harold Bailey教授在許多方面給我有用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