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寶齋畫譜·現代編(104)：人物部分

人物畫稿
人物畫稿
九張機之一
九張機之二
九張機之三
九張機之四
九歌圖冊——東皇太乙
九歌圖冊——雲中君
九歌圖冊——大司命
九歌圖冊——少司命
九歌圖冊——東君
九歌圖冊——河伯
九歌圖冊——山鬼
九歌圖冊——圖殤
屈子行吟圖
屈原
湘夫人
麗人行
麗人行
蘭亭圖
琵琶行 東山絲竹（局部） 東山絲竹
湘君涉江圖 鄭庄公見母圖
擘阮圖
晉賢圖
擘阮圖 東山攜妓圖
致王商一信（局部） 對牛彈琴（局部）
虎溪三笑（局部） 種馗（局部
山陰道上
赤壁圖（局部） 對奕圖（局部）
問道圖 山鬼
李太白像
赤壁圖 柳蔭仕女圖
洗手圖（局部） 洗手圖
仕女 二汀圖
醉僧圖
苦瓜詩意
淵明沽酒圖
九老圖
蘇武牧羊
毛澤東詞意

傅抱石的人物畫大概可分為兩種：歷史人物與典故；文學名著或詩句為題材的人物畫。

傅抱石的歷史人物，如屈原、杜甫、陶淵明、李白、王羲之及竹林七賢等，都是歷史上別有懷抱，具有崇高人格的人物。他們的悲憤、抑郁、不滿現實、蕭疏放逸以及人物內心深處不可名狀的哀傷與沉重，在傅抱石筆下，都與畫家心有靈犀。令人感到他不在畫古人，而在畫自己。這種人物繪畫，在古代我們只在顧閎中、陳老蓮、吳偉、羅聘、任頤等筆下偶然見過。有深度的人物繪畫，往往不采用過分誇張的戲劇化動作，而表現手法則是朴素沉着，平實無華的技巧。在表現心境與共鳴上，他的成就是前不見古人。

無疑的，屈原造像及以九歌為題材的許多作品是傅抱石表現得最好的人物畫。屈原像最早的一幅畫作於一九四二年。橫山大觀有《屈原》一畫（作於一八九八年），傅抱石受他影響是毫無疑問的。而對傅抱石極推崇、鼓勵的詩人與歷史學者郭沫若的五幕劇本『屈原』就作於一九四二年。而且還寫了《屈原研究》等一系列研究文字，並以語體譯《離騷》。傅抱石受郭的觸動，不但作了《屈原》（郭並曾題五言古詩），而且，屈原的其他作品如湘君、湘夫人、山鬼、國殤等，尤其是二湘，也成為他人物畫最重要的題材。屈原在當時是『抗秦派』，在抗日戰爭中傅抱石以屈原來表達愛國抗敵的情緒，當也有其時代因素在。更重要的是，他充分體現了中國人物畫『傳神』的精髓。傳統通常使用春蠶吐絲描、高古游絲描、鐵線描與蘭葉描，從顧愷之、吳道子以迄明清，多為工整筆法。傅抱石人物線描很難以傳統歸類，但近於游線、鐵線。而他與傳統技法最大的不同，也即是獨創之處，是化工整嚴謹為寫意飛動與運用破鋒飛白的線條。看似潦草荒率，事實上是為求傳達人物的動態與神韻，高度地省略、概括所必須的手段。因為衣紋手足衣飾只勾勒其動勢，不做確實的描繪，才能把全部注意力集中於頭面，尤其是眉眼上。傅抱石的人物最使人勾魂懾魄處往往在眉眼的神情。再進一步的是他把古代線條，由原本工整變為飛動潦草之處，又運用了許多破鋒飛白的線條。這使傅抱石的人物畫技巧與他的山水中的『抱中皴』一樣，顯示了有如音樂的特性旋律與節奏之美超越了概念的清晰與描繪的拘泥。正是那含糊的、不可名狀的筆墨形式隨着心靈律動的起伏飛躍而出現，才更深入、生動地表現了對象的豐富、復雜與微妙。同時，在含糊、潦草的筆墨對比之下，眉眼與頭面的神采更能凸顯出來。繪畫元素『對比』與『關系』創造性的駕馭，正是傅抱石的人物，山水獨特創造的關鍵所在。

古今中國的人物畫，從未有傅抱石這樣的領悟。而在人物造型方面，尤其是古裝人物，不論高士或仕女（美人畫），后世都相當『規格化』與『庸俗化』，至今依然。比如『高士』必俊美瀟灑，『仕女』則嫵媚細弱。傅抱石的人物迥異於是。他畫屈原與悲劇人物，如病鬼、餓鬼、冤鬼，卻有一股傲岸、超脫、肅穆、懇摯的神韻；他畫美女，多為怨婦，基本造型從唐俑與陳老蓮而來；不作瘦削柔弱，而是頎碩豐盈，面目古朴、靈慧而有個性。屈原賦中的《湘夫人》或《二湘圖》上，畫秋風落葉，片片自空中飄下，由遠而近，遠小近大，大到幾與人頭相若。這完全采用攝影機取景方式，把相機的『景深』的原理運用在畫面上。屈原的湘夫人有『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句。傅抱石別出心裁，畫面上下班除人物之外，只見萬頃碧波，不見樹木，但見木葉飄零。從來沒有人畫落葉采用這個方法。這些拂面而飛的落葉，更增加了秋風裊裊，煙波渺渺的寂寞之感。在視覺上，這些飄零的落葉也提升了畫面的創意。

注：作者系台灣著名美術理論家、畫家，台灣國立藝術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