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競技主義︰英美訴訟傳統與中國庭審方式

第一編 對抗的精神
第一章 對抗制的本質
第二章 對抗制的思想基礎
第三章 英國歷史傳統中的對抗因素
第四章 美國對抗生文化及其成因
第五章 天使理論與對抗制的人性取向
第二編 競技主義訴訟的基本構造
第一章 法官和陪審團
第二章 控訴方
第三章 辯護方
第四章 對抗制訴訟的基本構造
第三編 司法競技的程序和技術方法
第一章 正當程序理念
第二章 司法令狀制度
第三章 先悉權與證據披露
第四章 起訴認否程序
第五章 五庭陳述與閉庭陳述
第六章 交叉詢問
第七章 證據規則
第八章 反對強迫自證其罪
第九章 對抗制訴訟的證明標準及其認識基礎
第十章 討價還價中的正義
第十一章 量刑程序
第十二章 法庭布局
第四編 司法競技主義與中國庭審制度
第一章 全球範圍的美國化傾向
第二章 我國引入對抗制訴訟的嘗試
第三章 傳統
第四章 非對抗生的文化土壤
第五章 對抗制能否服中國之水土
第六章 司法競技主義與中國司法的走向
第七章 有所取法，有所不取
第八章 司法競技主義的負效應︰訴訟的游戲化
結語
跋

世界逐漸意識到，中國正在經歷著人類歷史上最迅速和最具規模的轉變。最近，一名中國政府官員這樣向我解釋政治環境發生的變化︰“二十年前，我會直截了當地拒絕和你見面。十年前，我會禮貌地說沒有時間。在今天，我十分樂意結識外國人。我們需要的是對話而不是對抗。”普通民眾關于法律在他們生活中的角色的看法也發生了變化。正如一個朋友所言︰“現在我們知道一些簡單得像遛狗或者喝啤酒之類的事，也可能會涉及法律。”這也是本書研究的主題對于中國未來至關重要的主要原因。

通過對美國和英國法律歷史、法律思想和現行法律實踐進行深入考查。同時介紹一些適合中國的觀念和程序，本書提高了跨文化交流的質量。

它不是僅僅關于法律制度的對話，其核心是對我們這些國家如何自我定位的探討。像許多國家一樣，美國短暫的歷史也普遍存在著令人自豪和窘困的事件。一些人類歷史上最令人振奮和最鼓舞人心的發展依賴于美國人民的努力，但是我們也必須對一些最富有爭議的和互相矛盾的政策負責。不管人們如何看待美國的國內問題或者對外政策造成的影響，我們成功的源泉是不可否認的。因為美國的開放性和多元化，它只用了兩百年的時間，就從一個盤踞在東部海岸的13個小殖民地，發展成為一個超級大國。通過接納外國人民、接受他們的思想，弱小的美國才成長為強大的美國。只有通過對其他國家的了解，我們才開始看清自己。

相似的現象正在中國發生。隨著外匯、外國商品和思想的涌入，中國變得更加強大和穩定。許多中國人開始警惕這種發展速度，諸如︰究竟肥皂劇的增加給京劇帶來了些什麼?在中國有選擇性地吸收外國思想的同時，它塑造了自己的現代性特征。正像許多美國人仍然試圖去了解他們國家短暫的歷史和不確定的未來，中國人也開始發問︰作為一個中國人究竟意味著什麼?那些居住在落後的四川南部地區的貧窮的彝族農民，和住在大都市北京的富有的漢族律師，將他們聯系起來的紐帶又是什麼呢?

中國的國內問題遠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國家更為深遠和嚴重。它的規模也使得無論是司法的或其他方面的改革均難以付諸實施。許多研究中國問題的外國評論家認為自己擁有這些問題的答案，但在很多情況下，他們忘記了中國是一個亞洲國家，而不是一個西方國家；它是一個威權主義的社會主義國家而非一個(西方意義上的)民主國家；它是一個法治歷史還很短的發展中國家，而不是一個具有成熟法律制度的發達國家。它還沒有獨立的媒體或司法。發展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也帶來了問題︰隨著中國GDP的增長，犯罪種類和罪犯數量也隨之增加。政府機構，特別是司法機構，不願意(有時候是不能)公正而有效地解決每個問題。考慮到這些情況，中國將以自己的速度來規劃法律制度的發展，也將以自己的方式致力于社會隱患的解決。基于此，一些中國人可以嘗試去理解本書對中國法律未來的思考。

和其他著作不同，本書作者將有關中國、美國和英國制度的知識結合起來，這一點是十分有價值的。通過研究重要的政治和法律人物、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案例、法庭意見分析以及文化態度和流行觀念，展示了驅動美國和英國法律文化的精神所在。該書第一部分討論了司法競技主義的思想源泉，特別是個人主義和自由主義，這就為理解社會體制構建了一個理論框架。第二部分介紹了在對抗制訴訟結構中被告、檢察官和法官的角色。第三部分闡述了程序以及實踐中使用的一些技術方法。第四部分論證了這些實踐在中國移植的可能性。作者謹慎地選擇了那些他認為是可行的一些實踐。

同樣重要的是，本書對美國和英國的深入研究，不僅介紹了能夠在美國和英國文化起作用的東西，也同樣揭示了那些不能起作用的東西。作者希望中國讀者能從我們的錯誤中吸取許多教訓。即使經過幾百年的成熟發展，美國的法律制度還是存在很多問題。像許多中國法院一樣，美國大城市法院案件堆積，應接不暇。數量巨大的非暴力吸毒犯扭曲了法律制度以致真正的正當程序很難起到什麼作用。證人，甚至警察撒謊，律師有時也掩蓋真相。許多被告請不起律師，那些有公設辯護人的被告因為害怕輸了官司後獲得更嚴厲的判決而尋求辯訴交易。這和中國一樣，如果被告及時承認控罪，將有可能獲得輕些的判決。但這並不是美國人想在法律體制中得到的東西。

雖然我們的制度中還有很多缺陷，我們對它信心也不夠，但是滲透美國社會的法律精神依舊有著旺盛的生命力。簡單地說，這種精神在于注重觀念的多樣性和對抗的多樣性。個人自由和政府在社會諸方面扮演的角色，總是處于爭論中，但是這種爭論也是有助益的。正如美國最高法院的霍姆斯法官(Oliver Wendell Holmes)曾寫過的那樣︰“憲法規定自由思想的原則——不只是為我們一致的思想提供自由，也為我們厭惡的思想提供自由……人們所追求的終極善是通過思想的自由交流來達到的，也即檢驗真理的最好方法就是把思想放入市場競爭之中看它有無被人接受的能力。”美國擁有迅速適應國內外環境變化的能力，這種能力源于交流的精神和對不同意見的包容。

本書也是一本有益于中國思想交流的著述。它增強了讀者對西方政治和法律思想的理解。作者通過對其他國家經驗的解讀，希望鼓勵中國讀者去弄清他們究竟想在法律制度中得到什麼。

畢竟，人們不應再錯誤地認為，中國仍然沒有能力去實施更加先進的外國法律思想和程序。過去的二十年將中國塑造為一個市場經濟的、有中國特色的法治國家。這里和其他國家一樣，擁有諸多的法律和慣例。中國狂熱立法的日子已經過去了。腐敗現象也較20世紀80年代有了改善。觀念也發生了變化。法律職業不再像五十年前一樣背負著十字架。北京從1979年只有19個律師到現在已經擁有數以萬計的注冊律師。由于過去幾年的改革，遠到西部成都，南部深圳，司法局正逐漸減少對律師協會的干預和監督。隨著沒有法律教育背景的人的退休，由法學院學生組成的新階層，滿足了更高標準的需求。法律職業的質量正逐步提高。最明顯就是，程序法越來越重視被告人的權利，在實踐中，法庭也逐漸開始強調程序而不是迅速判決。

讀者是否認同作者的判斷並不重要，本書的意義在于，它將幫助中國讀者思考︰那些在美國和英國文化中發現的法律精神，有一天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在中國找到棲息地。本書也將幫助讀者理解中國正在多大程度上和一些西方國家相似，不管是理論上還是實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