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侗文史論集

中國古代社會與近代初民社會 一一中國古代之圖騰社會與外婚制
一 圖騰（totem）即姓
二 兩部昭穆與外婚
三 祀火
四 政權之逐漸集中
五 中國古代婚姻的幾種特殊現象
周代的政治制度
一 邦國的起源
二 宗統與君統
三 周代的長子繼承與兄弟分權
四 由君與貴族的分權到君的集權
論夫子與子
一 《左傳》中的“夫子”與“子”
二 《國語》中的“夫子”與“子”
三 《論語》中的“夫子”與“子”
四 《孟子》中的“夫子”與“子”
五 結論
續論夫子與子
孔學中的“仁”及由是而生的教育平等觀念
讀中國上古史札記
一 釋史新論
二 中國上古史的同源異派合流說
讀《春秋晉卜骨文字考》後記
士的演變
社祭演變考略一一台灣土地廟的調查研究
一 社之演變
二 台灣土地廟的調查研究
封建的解體
一政治上的變化
二 封建解體的其他原因
引用書目
注釋
炎帝與黃帝的新解釋
春秋時代社會的變動
一 古代的階級制度
二 邦君與貴族爭權的暗斗
三 禮
四 結論
辦理軍機處略考
一 軍機處的成立的經過
二 軍機處地點的變遷
三 輸軍機處的規章
清代中央政權形態的演變
第一編 太祖時代八旗共權制度的建立
第二編 太宗即位後的新措施
第三編 太宗即帝位後實行加速政權的集中
第四編 多爾袞攝政時代——集權的停頓
第五編 世祖親政時代及集權仍舊的不進步
第六編 對鄭氏及三藩的繼續用兵
第七編 世宗用軍機處成功中央集權
第八編 總結論
李文忠使俄與光緒，中俄密約》
一 奉使經過
二 由滬往俄
三 密約之提出
四 密約交涉
五 密約之簽訂
六 密約定本及其訛傳
七 中東鐵路之交涉
八 文忠之歷聘歐美及俄廷之答使
九 軍機處檔案與密約
文忠奉使行程略表
附:密約交涉未刊電稿
補電稿
清代對于年輕翰林習滿文的辦法
忠烈雙全的孫督師承宗
一 獨身走塞外
二 抱負與勇氣
三 賀萬壽入都
趙東潛《曠亭讀書圖歌》注
趙東潛年譜稿
序
年譜
王漁洋詩文書札手稿跋
楊叔嶠光緒戊戌致張文襄函跋
楊銳致張文襄密函跋
跋壽伯（�弗）與張文襄書並述寶竹坡父子
先祖文正公同治十三年上穆宗諫折墨跡跋
李文正公為軍機及御前大臣諫重修圓明園事所上兩宮皇太後折手稿跋
文韻閣（廷式）丈吳軺日記手稿跋
文廷式吳軺日記全文
翁方綱《曹慕堂先生碑銘志傳逸事冊書後》真跡跋
王文端（杰）《曹慕堂先生碑銘志傳逸事冊》跋
董文恭（誥）《曹慕堂先生碑銘志傳逸事冊》跋
林文忠則徐題成親王畫冊跋
潘文恭（世恩）阮文達（元）湯文端（金刈）題詒晉齋畫冊跋
詒晉齋畫冊第一跋
敬悼溥心畬大師——兼述清末醇王對恭王政爭的內幕
《華僑志總共》評介
服爾德（Voltaire）
一 少年時代
二 英國時代
三 Cirey時代
四 居普時代
五 服爾德的史學
六 一七五五年以後的服爾德及其思想
服爾德重要著作集
新編李宗侗教授遺著目錄 任長正
專書
論文及雜著

先師高陽李玄伯先生（諱宗侗），是我國第一位兼跨古代史與文化人類學的學者。他十八歲負笈法國，入里昂大學讀書，又在巴黎大學深造。1924年返國執教于北京大學及中法大學，當時法國的古史專家古朗士，將民俗學知識引用于希臘古代史，獲得豐碩成果。玄伯師借用這一種研究方法，探討中國古代文化的一些現象，為中國古史研究新闢了蹊徑，例如他從寒食易火的風俗，與古人崇拜“火”的觀念中，取得民俗信仰的新解。

玄伯師的另一貢獻，則是對于古代姓氏字源的研究。當時的民族學，于“圖騰”一詞，極多解釋。玄伯師雖然也用圖騰觀念，考察“姓”的本質，他實際著力之處，則是古文字學、語音學與古代地理各方面的綜合整理。根據古代族姓分合，得到合理的解釋。在這一工作的另一層面，則是“姓”與“氏”的結構與相應的功能，玄伯師在這一重要課題，厘清了不少自古相傳的誤解，同時，他對性、姓、命、祖、祖之所自出……等名詞的闡釋，都有精闢的見解，為這些抽象的名詞找到了古代的原義。

玄伯師對于古代國家的性質，先是受古朗士希臘城邦研究的啟示，提出了相應的理論，後來則從大量古代文獻中的資料，抽繹中國古代國家的演變過程。

古代史是玄伯師早期研究工作的重點，除古代史以外，他在中國史學史的領域也有著全盤的考察，將各種歷史的體例及其演變，理清了其特質與來龍去脈。他的《中國史學史》，綱舉目張，對于中國各種史籍的特質與演變的譜系，均有交代，至今我們還未有更為完整的著作足以取代他的大作。

玄伯師是名門之後，他的祖父是同光間的名臣李鴻藻，帝師宰相，一時人望。家學淵源，于晚清歷史，見聞淵博，是以玄伯師研究清史，常有一般學者未能想到的觀點。他家藏資料十分宏富，在治史的同時，也常常兼論一些珍本典籍的傳承，毋寧說在版本學的領域，也有不少貢獻。

高陽相國是北方士大夫的領袖，政治立場比較保守；李鴻章則是洋務運動的領袖。高陽合肥，雖不同氣，但是，玄伯師對李鴻章主持中俄交涉的過程，有極為細密的研究，其論人論事，一秉史家的公正，並不因先人的愛憎而有偏頗。

玄伯師于1926至1933年擔任北平故宮博物院的秘書長，當時接收清官文物，一切皆屬創舉，並無前例可循。玄伯師盡心盡力，規劃博物館體制，巨細靡遺。那時北方的國民黨領袖李石曾是玄伯師的叔父，與另一領袖張人杰之間，頗有權力之爭。由此而與故宮盜寶案的冤案，玄伯師受池魚之殃，因此離開故宮。這一冤案，凡知道當時情形者，都為玄伯師抱屈。然而玄伯師從未為自己辯白。數十年後，我們在玄伯師課後侍座時，有同學請問此事始末，先師還是淡然一句︰“事已過去，也不必再論那些人的是非了。”故宮文物南遷，先師任上，已經著手。這一寶藏能夠未經劫難，先師于有功焉。1948年，故宮文物遷運台灣，先師又協助清點整理，設立“故宮博物院”，安頓國寶。其間玄伯師、李濟之師二人均出力不少。在先師遺著中，亦有論述故宮的文章，玄伯師行文敘事，卻未有絲毫談到自己的勞苦，也未對于昔日冤案有所辯白。玄伯師為人忠厚寬容，于儒家恕道，身體力行，數十年如一日，至堪欽佩！

玄伯師另有一事，鮮為人知。七七抗戰前夕，北平已風聲鶴唳，當時北平圖書館決定將庋藏珍本南運上海，這批圖書到滬後即寄存在玄伯師法租界住宅的車庫內。抗戰時，上海已成孤島，即使租界也難以久峙，政府遂決定將這批珍本運送美國。當時負責押運北館圖書的錢存訓先生，會同潛往敵後處理此事的蔣慰堂先生，遂將這批圖書交外輪運送美國寄存國會圖書館。二次大戰結束，內戰又起，北館圖書仍存美國，在台灣稍為安定後，北館珍本才運到台北，寄放在“中央圖書館”。我記得，玄伯師與慰堂先生在聞知北館圖書即將運回之時，兩老四手緊握，感慨系之。參預此事的學界人士，今日已只有錢先生了！玄伯師保護國寶之功，也當記在此處，使這段歷史，不至湮沒。

我從台大二年級，即在先師指導下學習中國上古史，三年本科，三年碩士班，均承先師耳提面命、督責教導，有時為了額外指導，先師還派自用三輪車，接我到寓所加班講課；大學畢業，先師努力張羅，想送我去法國讀書，同時又與沈師剛伯先生，說服“教育部”，在台大設立文科研究所，使得在台修讀碩士課程。兩事同時進行，而文科研究所事，很快即已核定，我遂得留在台大．繼續于先師指導下讀書。那三年的時光，是我一生學習生涯中，十分懷念的一段歲月。我終身以中國上古史為專業，前後教導我的老師，都對我有一定的影響，其中從玄伯師的時間最長，負恩也最深。今日我也已七十七歲，但那一段師生情誼，大小事項，仍一一如在目前。師恩深重，難以回報，唯有將跟隨先師耳濡目染的做人問學原則，也轉授于自己的學生。

此時我已將玄伯師著作盡量收集成帙，至今除少數幾篇先師早年有關小說考訂的論文外，幾乎收齊了。今幸得中華書局同意出版著作集，以往先師研究心得影為文集，當可方便學者，從先師研究的成果里，擷取智慧。我忝列先師門下，受恩最深最久，特借此機緣，介紹先師的貢獻，願國內學術界，有人從先師遺作中，也有如我一樣的機會。

門下受業 許倬雲 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