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外二篇)

序（石碩）
上篇 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
引言
一 兩種東方主義的幻影
1．基督徒的另一個故鄉
2．赫爾德、康德、黑格爾的西藏觀
3．神智論與西藏形象
4．種族主義及納粹意識形態中的西藏
5．60年代的苦悶與西方大眾文化中的喇嘛形象
二 殖民主義與民族主義的變奏
1．宗主權的概念與國際關系?的“承認的政治”
2．民族一國家視野中的中國觀與西藏觀
3．規則的較量︰殖民擴張、中國革命與“西藏問題”的發生
三 民族區域自治與“多元一體”的未完成性
1．中國民族主義的三種形態
2．民族區域自治及其基本原則
3．“多元一體”與民族區域及其混雜性
四 “後革命”、發展與去政治化
1．如何解讀民族政策的危機?
2．民?的觀點、民族的觀點與兩種身份政治
五 宗教社會、市場擴張與社會流動
1．世俗化過程中的宗教擴張
2．市場化、全球化與語言危機
3．日常生活方式的巨變
4．社會流動、移民權利與民族區域的社會危機
六︰承認的政治”、與多民族社會的平等問題
七 抗議運動是一種尊嚴政治
中篇 跨體系社會與區域作為方法
引言
一 兩種區域主義敘述
二 地方的非地方性︰穩定與流動的辯證
三 區域的中心一邊緣及其相對化
四 兩種或多種新勢力
五 時空結構的差異性
六 橫向時間與政治文化的非人格化
下篇 琉球與區域秩序的兩次巨變
引言
一 “琉球問題”、區域關系與19—20世紀國際規則的巨變
二 帝國主義國際法的最初運用
三 冷戰的預兆︰開羅會議與琉球的戰後地位
四 琉球的政治選擇
跋
參考書目
人名及條約索引

今年7月我在昆明參加國際人類學民族學大會期間，汪暉先生發給我一篇約五萬字的長文，讓我提提意見。文章是我回成都後才看到的。我用數天時間仔細拜讀了全文，文章分析問題的廣度、深度和獨特視野引發我諸多的思考，我將自己的感受和一些不成熟意見告訴了汪暉先生，同時出于某種沖動，未征得汪暉先生同意我也將此文轉發給藏學界的幾位朋友，想听听他們的意見。現在，呈現在讀者面前的這本篇幅不大的書，就是以汪暉先生當初發給我的長文為主干，外加作者兩篇看似無關而實有密切內在關聯的論文所組成。

作為此書雛形的一名先睹者，我有一願望，恰如我最初讀到它就禁不住發給藏學界朋友分享一樣，這就是向從事藏學研究及涉藏工作的人士，向一切關心西藏現實與未來的人士推薦此書，希望人們不妨讀一讀這本並非出自藏學專業人士但卻能帶給我們新的視野和諸多思考的書。我認為，這本凝聚了汪暉先生近年對西藏問題的思考與探索的書，代表r一種新的趨向，即從去年拉薩“3‧14”事件以來對西藏問題的研究與探索已漸漸超越專業的藏學領域，一些學術造詣頗深的思想界、理論界學者也開始加入到探索和研究藏事的行列。汪暉先生的此書，可謂此趨向的一個代表作。

我所以推崇此書，緣于它帶給我的頗具廣度和深度的思考。該書有兩個基本維度。一是將“西藏問題”放在東、西方之間作了深遠而實證的考察，從赫爾德、康德、黑格爾等人追溯和分析西方“西藏觀”的緣起、演變及其中所包含的想象和偏見成分，同時也從中國古代王朝向近代民族國家及殖民化轉變過程的角度分析西藏在近代中國邊疆民族格局中的地位變化和特點，從而對東、西方不同文化背景及視野下的“西藏問題”之來龍去脈及其復雜內涵作了系統的梳理和闡釋。特別值得肯定的是，汪暉先生將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置于中國近代被西方列強殖民化的過程中詳加分析，指出今天東，西方之間有關“西藏問題”的觀點、立場差異實際上很大程度是根植于那～特定時期的利益糾葛與歷史情結。在這方面，本書所收另兩篇論文《琉球與區域秩序的兩次巨變》、《跨體系社會與區域作為方法》為此提供了有力的佐證和更深刻的歷史背景。盡管我本人閱讀有限，但必須承認，這確是我目前所見對東、西之間“西藏問題”歷史脈絡的最具學術力度的分析考察。這一分析考察，對人們從更全面、客觀的學術角度，特別是歷史地看待和理解東、西方之間在“西藏問題”上的分歧，無疑大有裨益。

本書的第二個維度，是從民族區域自治制度與民族政策層面，從改革開放以來市場化所導致的社會結構變化、社會流動加劇等角度，對西藏的現實狀況及發展中出現的各種矛盾、沖突作了比較深入的解剖與分析，提出了許多獨到的見解和認識路徑，給人以諸多啟發和思考。需要指出，汪暉先生對西藏現實狀況的分析完全是學理層面的，是從一個學者的角度進行的探討，而非政治的層面，但或許正因為如此，該書的分析角度和所得出的看法更值得我們的思考和重視。

在去年拉薩“3‧14”事件以及奧運火炬傳遞風波後，我曾听到一種來自西方學者的聲音︰為何中國知識界和學者甚少對西藏問題發表個人見解？這個批評很值得我們深思。不可否認，就國家立場而言，今天的存在于東、西方之間的“西藏問題”確有鮮明的政治性，關乎中國的核心利益，但這同從學術層面對此進行探討和研究並不矛盾和沖突，恰好相反，倘若中國學術界有更多學者能從不同的學科領域和視角來討論西藏的問題，並以此同西方學者展開對話，何嘗不是一件積極並于各方均有益的事情。汪暉先生此書正是一本可與西方學術界進行對話的書。我曾建議汪暉先生將《東西之間的“西藏問題”》一文尤其是其中分析西方“西藏觀”緣起、演變及其中所包含的想象成分的部分在國外發表，我認為這對西方學者及一般民眾反思和檢討其自身“西藏觀”的局限甚有幫助。我希望汪暉先生此書成為中國知識界從學術層面多角度探討西藏問題並以此同西方學者展開對話的一個開端。

由于藏族文化及社會頗具特點，使得藏學研究有著較強的專業性。所以對多數人來說，要深入討論和分析西藏問題並非易事。值得一提的是，本書涉獵面極廣，無論是征引的史料還是對前人相關研究的吸納，均不遜色于任何藏學專業論著。可見此書絕非泛泛之論，而是著力之作，盡管汪暉先生謙虛地寫道︰“我自己並非研究西藏問題的專家，但鑒于這一問題的嚴峻性和迫切性，也願意不揣淺陋，將自己的一點不成熟的看法提出來，以引起批評和討論。”很顯然，基于深切的人文及社會關懷而生的強烈問題意識當是寫作此書的原動力。

和汪暉先生相識是緣于幾次學術會議，在有限的接觸交談中，能感到汪暉先生是一位頗具國際視野、思想敏銳且極具厚度的學者，更重要的是能感到他是一位執著且較純粹的學人。文如其人，我認為本書的立場是客觀、公允的，其對問題的分析探討也是學術性的。因此，非常值得一讀。

石碩 2009年12月20日于川大江安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