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小傳

三里屯
後廂房
戴風帽的男人
白教堂
意大利
尾聲
人狗情未了
Contents
Three Mile Cross
The Back Bedroom
The Hooded Man
Whitechapel
Italy
The End

不知道什麼緣故，一段時間以來，約摸從去年年初寫博文Eddie起，老是想到狗，還愛以狗自比，看到靜安大火後的“守望犬”，會聯想起《聊齋》的義犬和東京地鐵站九年如一日枯候主人歸來的“八公”雕塑。也許是因為包括自己在內的人類，信愨漸失，而劣跡惡行太多，還能自稱“萬物靈長”而無愧恧乎？

《阿弗小傳》可能算不上二十世紀英國現代主義女作家弗吉尼業‧伍爾芙的代表作，但絕對是動物保護主義者，特別是愛狗一旅的“必讀書”；而你如果是個文學青年，一個要了解十幾世紀英國詩人勃朗寧夫婦身世大概的讀者，不妨以這本獵兔犬的傳記作為深入閱讀的鏈接線索；你如果是位作家，或有志于文學創作，那麼本書對于如何熔虛擬與非虛擬于一爐，不落痕跡地轉換敘事角度，想來也頗有啟發；就寫作手法論，細讀本書更可領略女作家的“意識流”筆法如何爐火純青，筆隨心至地移用至動物身上也絕不牽強；你如果是個視察史學者，也不妨來看看伍爾芙筆下的貧富兩個倫敦，從犬科動物的貴賤排列引申到社會的階級分化，一種雖不強寫但又無處不在的壓抑父權，乃至維多利業時代一度盛行的靈媒迷信。

如前所述，一切都是從獵兔犬“阿弗”的視角出發敘述的——偶有“全知第三者”的插敘和“客觀第三者”的文字或言論引用。對于所有涉及動物與人的文學作品，相信一般讀者和我一樣，都有一種判斷標準，那就是作品里的動物擬人化所達到的高度。《阿弗小傳》給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並不是上一段中向讀者諸君推介的內容，而是一場男人/女人/獵兔犬之間的“三角戀愛”︰阿弗目睹Robert Browning來向自己的女主人Elizabeth求愛，自己受到冷落，妒火中燒，從厭憎闖人原本和諧的人狗天地的外來者，發展到攻擊對方。這場景讀上去給你一種人類和動物之間逼真的同質感，即所謂sameness或oneness。難得看到伍爾芙的童趣，但在寫到阿弗照鏡子，特別是在除虱剃毛之後，女作家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活脫脫就是一個你我一樣的人！哪位熟讀瑞上魯濱遜家庭漂流記、杰克‧倫敦的《野性的呼喚》、梅爾維爾的《莫比‧迪克》、英國獸醫作家杰姆斯‧埃利奧特的紀實作品，甚至喬治‧奧威爾的寓言故事《動物莊園》的人，不會或多或少持有這種判斷？除了判斷，讀此類作品，相信還有一種閱讀期望，那就是既要求動物與人類同質化，義希望動物的獨特性不泯，時而得以凸顯，以與人類社會形成奇峭的對比，即所謂difference in sameness。《阿弗小傳》從上古傳說中的說文解字（spaniel[獵兔犬]與Spain[西班牙]）開始，多處強寫獵犬追捕兔狐，驚起鷓鴣的蠻荒本性，讓阿弗身處倫敦斗室，或在攝政公園受制于頸鏈，卻時時眺望心向往之的地平線，直到來到意大利，擺脫了英國的逼仄和倫敦的盜狗賊，始有一點重新“做自己的主人”之感。一邊是大自然，一般是城市化程度越來越高的人類社會，阿弗、作者、豢養寵物的人，還有你和我這樣的讀者，會作出怎樣的選擇？無怪乎也有評論家從這部作品讀出一點環境和物種保護的意味來。

我與譯者素昧平生，只是在文字上打過幾次交道，深深佩服她鍥而不舍，無敢逸豫的精神，這才有過幾次合作。如蒙譯者不慍不嗔，允我雞蛋里挑骨頭︰把狗名Flush譯作“阿弗”，自無不可，但我相信，雖然用作專名，這Flush仍未脫動詞to flush的原義，即“驚起獵物”的意思。此外，Three Mile Cross譯作“三里屯”，New Cross譯作“新街口”，是不是有點“歸化”過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