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讓我又哭又笑太激動

• 愛是那麼複雜，又是那麼簡單／吳淡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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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是那麼複雜，又是那麼簡單

吳淡如　序

　　寫「六人晚宴」這一系列小說的我，是什麼樣子？

　　回想，當時的我，不過是一個心思複雜得近乎迷茫、任性得近乎固執的人。對於愛和恨，幻想比認知多，所以故事在我筆下，絢麗得近乎曲折，像華麗晚宴中的杯光觥影、華服豔粧、言笑晏晏，但當中又飽含著一種恐懼，害怕最燦亮的時光失去之後，只剩索然乏味的瑣碎人生，害怕愛情像在喧嘩而溫暖的晚宴中，最後一首令人陶醉的圓舞曲，終須面對一室空寂，和杯盤狼藉。

　　害怕愛變成恨，害怕熱過的心燒成灰，對愛，充滿複雜的恐懼。

　　現在，對於愛情，不能說是看透了，只是經過一些年月、一些波折，心裹澄澈很多。我再次以一個讀者的角度，再看這些故事，我驚訝的發現，現在的我，寫不出那麼激烈的故事、因為，我已經把愛看得簡單了。

　　如果我的心，是一把小提琴，我是否已經拉不出當時清越激情的聲音？

　　因為把愛看得簡單，所以，恨不再偽裝成愛存在。

　　已經看清，在真正的愛情世界中，我們所熟悉的愛，常常只是恨的幻象，所以、我們所謂的「唯一」其實是「佔據」，所需要的「關懷」滋補了心的「貪婪」，而「承諾」變成一條鐵打的鎖鏈。

　　我們常常質疑，「你是不是愛我？」索求一種表面上的、口頭上的安全感，其實是因為，我們對這樣的愛情，根本沒有信心，怕自己不值得被愛。

　　根本還不知道愛的滋味時，堅定的秉持「一生只愛一回」的信念，其實是缺乏知錯能改的勇氣，拒絕接受變化和考驗。

　　「愛人還是被愛幸福？」「我付出那麼多，他怎麼可以……」這些質疑，則是把愛當成菜市場，我付多少錢，你必須給我等價的東西，不然，我會得不償失。我們期待著那人，把他的愛跳樓大拍賣，否則，你不過癮。要你跳樓大拍賣，你又怕血本無歸。

　　恐懼、不安、自憐、自私與恨，常偽裝成愛存在。

　　去掉這一些，愛其實很簡單。

　　真正的愛不該那麼吃力。

　　真愛只是一種願望，不管他在不在自己的身旁，依然過得安祥。但願他在他想飛翔的天空裹，飛得高、飛得遠，飛得快樂而沒有負擔。

　　直愛只是一個眼神，默默交會時，就有幸福的。

　　真愛是善體人意而自己並不吃力。

　　是雨水有時歡暢潤澤樹木，有時也靜靜變幻成白雲，看樹木地在陽光下伸展筋骨。

　　愛要像潮水滋潤沙灘，瞬間被沙子吸收，還之大海。

　　是一指隱形的戒指，代表一個無聲的盟約，戴在那人指上，偶爾提醒了，這世上，就是在你走投無路時，仍有人願與你共甘苦。

　　是一個沒有負擔的承諾，以慈父慈母的襟懷，既使在你先去所有時，仍會無條件給予一個溫暖的擁抱。

　　愛可以這麼簡單。

　　但又哪有這麼簡單，我們貪嗔痴愚的心與情，總眷戀著一點轟轟烈烈的感情，哪容愛成素淨的白紙，非要抹它幾筆豔麗顏色不可！

　　愈添顏色，愈失顏色。

　　愈急著在外頭找它，愈會錯過它。 真愛不能被「唯一」所框限。

　　愈想佔有，愈會失去。

　　當我還是個稚嫩的情人時，我以為，守在他身邊是安全的，有了承諾是永遠的，美麗的戀愛是複雜的，最初的目成心許是可以不變的。

　　所以，愛曾讓我又哭又笑又痛，愛得太激動。

　　要求太多，期許太高，心思太難捉摸，情緒太容易失控。因為太愛自己而恨別人，因為把自己看得太重所以總感到生命有不可承受之輕。

　　慢慢懂得愛，是因為人生中種種不得不經歷的生離死別。

　　生離已淒淒，死別長惻惻。

　　多麼想在他離開之前告訴他：你對我多麼重要；多麼想在來得及的時候給他一個擁抱，多麼想……

　　是把每一個相處的日子都當最後一天的愛他。

　　不問明天的承諾。

　　不必索求。無須試探。

　　不留下任何後悔。

　　愛不再是複雜的情緒，只是簡單的感覺。

　　愛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