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氣味與費洛蒙為溝通的主要媒介 王子豪
心理學家克拉森(Classen, 1994)提到:「氣味不只能引起生理及心理的感知反應；氣味是一種能反映文化、社會與歷史的現象」。
您是否曾經因為某種氣味而帶出一串特定的回憶？是否在聞到某種香氣時忽然湧起莫名的情緒？筆者有幾次到長庚大學上課時，剛好看到工作人員在割草、整理環境，那芬芳的青草香總讓我想起十六年前住在美國田納西橡嶺鎮(Oak Ridge, Tennessee)的情景。當時要自己推割草機，幾趟下來已經汗流浹背，然後來一杯冰涼啤酒，真是暢快莫名。
有些氣味還會激起更久遠往事的回憶，例如一聞到炊煙，就好像坐上時光機器一樣，載我回到兒時，想起暑假的某個黃昏時分，在台南縣鄉下祖母家遊玩的快樂無憂。
氣味也會引起即時的(immediate)生理反應，例如聞到飯菜香就感到饑腸轆轆；雖然有人反駁說那屬於一種「條件反射」，其實應該說是每個人的情況各不相同吧！以我的親身體驗來說，只要一聞到房子的潮溼灰塵味，就會促進腸蠕動，而忍不住想上廁所。
同樣地，每個人對氣味的感受與喜好也有相當大的差異，譬如有的人願意花大把銀子去買薄荷香、肉桂香、水果香的口香糖，松香、檸檬香、樟腦氣味的室內芳香劑，花香、草藥香的洗髮精，或者腋下除臭劑及各種香水。然而並不是每人都喜歡同一種氣味，某人偏愛的「異香」，可能是另一個人的「奇臭」。因為對氣味的感知力不同，對氣味的評價也大異其趣。
與視覺、聽覺相較，人類失去嗅覺(anosmia)所造成的不便似乎比較小。可以說人類的嗅覺不像其他許多動物一樣，與物種的延續生死攸關，因此在演化上，擁有好的嗅覺基因並就沒有那麼大的生殖優勢，這個事實也反映在人類基因體的「氣味受體」基因上。人類大約有五百到七百五十個「氣味受體」或「類似氣味受體」基因，雖然人的氣味受體基因與小鼠類似，也散佈於整個基因體的各個染色體上，但是人類的氣味受體基因有許多是無功能的「偽基因(pseudogenes)」。即使這樣，除了小部份失去嗅覺(anosmia)的人以外，大多數人還是可以聞出每個人的不同氣味。就如皮特?弗倫(Piet
Vroon)所說：「我們每人都有一本氣味護照，那是由身體及氣息瀰漫出來的個人化體味。」每個人的特殊體味甚至也能反映健康狀態。在醫學報導中，有一隻名叫Shing Ling的狗經過訓練之後，還能聞出人的早期癌症，可見疾病也是「有味道」的。
十九世紀時的猛將拿破侖對氣味也有獨特的癖好，據說他曾寫信給約瑟芬，囑咐她在下次相聚前兩星期內「不要洗」掉體味(‘Ne te lave pas.
J’arrive’)。相信許多人也都像他一樣，有特殊的催情味(turn-on)與潑冷水味(turn-off)。最近五十年的動物行為研究也發現，「氣味」及伴隨的「費洛蒙」確實是動物溝通時最常使用的媒介，遠高於「聲波」與「影像」。氣味與費洛蒙會影響動物的各種行為，尤其是最原始、延續物種基因庫(gene pool)的性行為。
筆者為臨床婦產科醫師，在專科訓練及業務上不免會對「氣味與母嬰關係」特別感興趣。長久的經驗發現，嬰兒在出生數小時到三天內就學會辨認母親的氣味；他們會把頭轉向帶有母親乳房氣味的綿墊，而不會轉向其他哺乳婦的氣味墊，更不會選擇沒有氣味的綿墊。凱茲(Kaitz,
1987)也報告，所有嗅覺健全的母親，一旦與其新生寶寶相處一個小時之後，就能只靠氣味來辨認她的孩子，這是多麼令人感動的母性本能啊！現在已經知道嗅覺對「個體辨認」的科學基礎，是與「主要組織相容性複合體(Major histocompatibility complex, MHC)」有關。更進一步的，這種MHC相關氣味的辨認，甚至與選擇配偶的好惡有關。
本書第一章由各種文化、種族對氣味的不同評價開始，進而介紹氣味與情緒的因果關係，以及氣味如何反映一個人的健康情況，包括書中所列舉、比較典型的「疾病特有氣味」。第二章談嗅覺與費洛蒙的生物醫學背景，並於「嗅覺的卓越研究中」介紹獲得2004年生理醫學「諾貝爾獎」的李察．埃克索與琳達?巴克，及他們的主要學術貢獻。這章同時也闡述了我們現在對主要嗅覺系統(Main olfactory
system)與犁鼻器(Vomeronasal organ)的瞭解。
提到費洛蒙，很多人往往感到好奇（或期待）：費洛蒙會不會引起接受者某些不由自主的行為反應？也就是動物費洛蒙的「釋放體費洛蒙」作用模式。因此第三章就從嗅覺、費洛蒙與動物行為做了比較詳細的說明。也許讀者曾經聽說「一群女生同住一段時間之後，月經週期竟然逐漸趨於一致」，這種「月經週期同步化」現象也經史坦與麥克林托克(Stern and McClintock,
1998)證實，主要也是受到「人類費洛蒙」的作用所致。儘管如此，人類與大多數哺乳類還是有所不同，其中最大的差別是：人類的犁鼻器並無明顯功能。「第四章」除了凸顯人類費洛蒙的特點外，也介紹氣味與費洛蒙對人類生理與行為的影響，包括費洛蒙如何影響更年期婦女的停經年齡與性生活。
至於氣味、費洛蒙與吸引力到底有什麼樣的關係？請讀第五章，其中有一節採自網路的調查與回應，雖然是同性戀者的經驗，其陳述也許坦白得有些露骨，但亦反映了不同人對氣味的另一種感知力。為了增加本書內容的完整與實用性，第六章特別整理了嗅覺與費洛蒙的相關產業。然而必須特別聲明的是，本章第三節「人用費洛蒙」的內容，大都採自費洛蒙製造商的產品說明，而費洛蒙與市面上所有的健康食品一樣，並未受到藥品監督單位之審查，成份與效用都是廠商自已宣稱，本書列出來只供讀者參考而已，並不背書保證有效。如果使用了，因為自信心加分，而造成男士「英氣煥發」，女士「光鮮亮麗」，那麼費洛蒙對「性吸引力」就是有效的。
本書的完成，要先感謝「元氣齋」 林鈴塙社長的熱誠邀請與王怡雯小姐的編輯協助。手稿打字則感謝我的助理鍾欣茹小姐與曾思瑜小姐。編著此書時也感謝內人王靜玲藥師的校讀與提供意見。本書之生物醫學部份則蒙長庚大學臨床研究所王馨世所長的校閱與斧正。最後，謹以此書獻給我的父親王鍾靈先生，他自述嗅覺已失去多年，我希望此書的內容也許能補償他一些他聞不到的。
2006年3月於長庚醫院基因體醫學研究核心實驗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