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朝最陽光的地方前行
當寫完本書初稿,做第二次校正時,接到出版社編輯的來電,她對我說:「你務必在書前寫個自序或前言什麼的......以增加這本書的價值和閱讀性......最好在兩天內傳上來......」
說得容易,但我一拖就是幾個星期,不是我故意要拖,當然也不是我不願意寫這個序,最大的理由是:一個已經全然走出,放下仇恨,世事已淡然,一笑泯恩仇的「懦夫」去為了些許微薄的版稅而重新掀起塵封已久,且傷口也已結疤的「慘痛往事」,就好比久已病癒的軀體得再次的橫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任人恣意、凌辱、檢驗。情何以堪?
可是,這個理由當然不被出版社的編輯所接受,她毫不考慮且義正嚴辭的說:「整個世界,包括台灣在內,正陷在擔憂、困頓、逆境中,稍一遇到挫折即怨聲載道、怨天尤人,大嘆『時不我予』,如果能將你一生的落難陷入絕境,如「浴火鳳凰」般拔地而起的人生非凡際遇寫成書,不正可以讓處在逆境中徘徊不知如何自處的人最大的鼓勵?」
真的,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想過要把自己過去的種種經歷化成文字,甚至出版成書,因為我不是一個靠筆為生的人,突然要我提筆為文,對我確實是個難題,但不只是出版社的邀約,周遭的親友,只要知道我過去這段故事的,無不力勸我一定要出書,大家的口徑一致,都希望藉由這樣的分享,讓每個以為自己已陷入絕境的朋友們,都能相信自己一定能和我一樣,在絕境之外,另覓得一條人生的出路。
就是這些持續不斷的鼓勵,我終於下定決心,試著將過去的記憶再喚起,小心翼翼的剝開傷口上的疤,一字一淚的寫下我的故事。
雖說是故事,但書裡不論是人名、時間、地名,全部都真實呈現,完全不造假,最主要是我「問心無愧」,假使這些被我提及與故事相關的人看到這本書,或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可以好好的想想,當初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讓大家能昧著良心,將一個無辜的人,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背負一生都無法洗刷掉的污名?
將近十八年的傷痛,即便是放下了仇恨,那些痛和傷痕卻不曾褪去,我無法忘記那種渴望正義和公平卻不可得的失落;無法忘記曾經遭受的精神上和肉體上的磨難,即便是過了十八年,痛,仍然鮮明。
我因為一時的意氣,埋葬了人生最精華的十七年歲月,我靠著復仇的意念,撐過了最苦的黑獄、最痛的刑求,也靠著比一般人更強的毅力和決心,重新展開我的人生。
人生遇上這樣的磨難,相信不是一般人可以遇得到的,也相信大多數人即使遇上了,也會和我當初一樣,將自己丟入仇恨的幽谷,即使出獄了、平反了,卻再也擺脫不了「罪人」的陰影,我真心的希望這本書傳達的,不是憤世嫉俗,不是快意恩仇,不是投機違法,而是正面的激勵。
如果我的故事,能換得讀者們共掬一把同情淚,那我會希望這同情,能夠化為力量,當人生遇上挫敗、不順時,能夠想起我的故事,想起我為改寫自己生命所付出的努力,而能夠振作起來。
如果我的故事,能夠換得公平和正義重現,能夠讓和我有相同或類似遭遇的朋友們的心中的一點共鳴,那我會希望,這一點共鳴,能夠喚起大家心中的愛,能夠放下心中的恨,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
仇恨,永遠不能成為人向上的力量,唯有愛,才能夠讓人朝最陽光的地方走,也才能夠讓每個人的心中,永遠充滿陽光。
推薦序
最珍貴的淚水
在我所接觸的數百位更生人,謝炳富給我的印象可說是最為深刻的其中之一。
那年,他剛服刑到十七年獲得假釋,到我辦公室來時,談及往事,特別是冤情與刑求,他不禁悲從中來,在我面前嚎啕哭泣......
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大男人哭得那麼傷心,還是在另一個男人的面前。擔心吵到別人,我輕輕地站起來,去把小辦公室的門關上。
他暢快地哭了一陣子後,我給了他一些勸勉,然後他對我說,他擬了一張「黑名單」,上面寫上三十多個人的名字,他要一一致他們於死地,我慎重其事地告訴他:「殺人者死」殺了人,等於毀了別人的生命及家庭,最後又使自己落得再度入獄,甚至被槍斃(當時台灣仍執行死刑)那又何必出獄?既然能活到如今,恢復自由身,表示神有在看顧,那就好好的生活,讓人生重新來過。
至於那些所裡的「壞人」,《聖經》說:「伸冤在我,我必報應,惡有惡報,時候一到,限時加掛號。」保證他一定收得到,何必由他去「替天行道」?
聽他哭,其實我心裡有許多不捨,我教化過的受刑人泰半會說自己是「被冤枉的」,但真正有冤屈或輕罪重判的,應該只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五左右,而謝炳富就是其一。
「報復」,其實是很多「監獄犯」(Prisonigation)的性格之一,但他後來竟能「一哭泯恩仇」從此不再計算人的惡,還願意饒恕任何一個虧待他的人,這也算是一種神蹟。
他結婚時,我特地南下參加,教堂裡的婚禮簡單神聖,我坐在台上,目睹台下「新郎淚」,我知道那是感恩的淚水,也深深地為他能娶到賢淑的女性為妻,感恩祝福。
孫越先生是更生團契的志工,長期跑監獄,我們曾一起到炳富夫婦開設的書局參觀,當時他們已有兩個女兒,孫叔叔還曾抱起小娃「合照」,並為全家祈福。
書中描述的監獄情形和今日的內情略有差別,尤其是關於香菸的「黑幕」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當時的法務部長,即是今日的馬英九總統,下令取消菸禁後,管理人員私藏香菸謀利的惡行已不多見。監獄也由於有一批年輕富幹勁、作風開明的典獄長,加上長官的支持及社會的鞭策,和像更生團契一樣認真的志工們的投入,逐漸透明化、人性化進步。當然偶爾還是會查出一些弊端,但這是任何一個國家都難以避免的事,也實在不必太過苛責。
世界上最艱難的工作就是獄政,參訪過全球一百多個國家的監獄,「國際更生團契」主席Ron Nikal也來看過台灣的監獄,他曾豎起大姆指,稱讚台灣的監獄,認為台灣的監獄在全世界足以列名前五名。當然,這並不是一件等別值得驕傲的事,國人也不應該以此自滿,進步還要再進步,尤其是司法裁判的品質,仍有極寬敞成長的空間。
但願本書能激勵所有的讀者更努力求上進,永遠不要放棄希望,更盼望讀者也能像作者一樣的早日信靠耶穌,得看家庭的祝福和無限的愛,一生一世歡呼喜樂。
更生團契總幹事
黃明鎮 謹 識
二○○九年五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