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雲開 照樣月潔──《吟夢詩集》序言
夫君明明素喜吟哦,亦好曲賦。凡人生之進退得失,國運之安危起落,民生之艱難困頓,風風雨雨,念念在心,低吟淺唱,血淚交融。在歷史與現實的交替嬗變中,詩歌成為他的生命觀照和靈魂的救贖。尤其是中國古典詩詞於他來說,是一種感情的烏托邦,是他終生療傷止痛的良藥。他希望以他的嘔心吟唱,證明詩對人生的力量。以至每當流連於湖山勝跡、志士雅會、投贈酬酢之間,無不傾注他的獨立人格,苦難意識和抗爭精神。並在無可避免的困境之中,迎向自由之光。這種見性見情,見仁見義之魏晉風骨與狂狷,正是一個學人道德良知對世態冷暖的度量,也是他在艱難歲月中,歷盡煎熬而萌生的歷史責任。
對詩歌而言,不同的時代流不同的眼淚。在這個本無詩意的時代,明明以其始終一貫的詩歌創作,書寫著一個時代的個人史。卷中呈現詩人的一些生活斷面,或從容或激越,或傷懷或歡欣,或浪漫或暗淡,這些即時產生的片斷拼貼出社會轉型期的時代風貌。以詩論史,可清心智,竊以為有其留存於世的文化價值和意義。
閒集佳句寄青雲,偶得新詩贈友人。這本自「文革」始,至改革終,歷時四十餘年的舊體詩稿。幾經躊躇,終於在好友邵建君和臺灣秀威出版社主編蔡登山先生的關注和幫助下,即將問世。此舉對明明這個一生飄零多夢的人來說,遂了遲暮之年的一大心願,也聊慰他平生青雲不墜之志矣。
明明年方耳順,卻飽覽世間滄桑。春榮秋謝,貴賤寵辱,紅塵冷眼,感慨良多。歷史的風雨蒼茫已內化成他個人際遇的精微之光。舉凡卷中一詠一觴,乃是他一生的心性,性情和寄託,牽心掛腸的又常是不同時代以及同時代中不同人的悲歡離愁。概言之,歷史的蒼茫煙雲,綿綿不絕的文化心脈,家國滄桑和個人命運的交錯留影,疊映於或沉靜或古雅或激昂的吟哦間。精騖八極,神游萬仞,生活的風刀霜劍已把他的心體磨礪得晶瑩澄澈,通體光明。
紙上的文字案頭掌間可讀,紙後文心悟得尚需時日。沒有雲開,照樣月潔。也許是我早年喜歡中國格律詩詞的形式美、音韻美、意境美,也許是我想像力初啟的雙眼望著窗外天空浮雲的種種幻象,也許是一種情緣。我時常伴隨明明那不羈的靈魂,一面高飛一面吟唱,似星光銀亮,像山戀起伏或海浪潮湧綿延不息。自此我更愛戀古典詩詞的優美韻律,即使是最絕望的詩也似有一股堅韌的生命力。善心隨緣,曾在生命某個飄浮的年月,聽到一些聲音,看到它的意象,把心拴繫其上,自此再不言捨棄。
馬穎南寫於南京城西「吟夢居」
二○一一年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