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岸三部曲3:覺醒之力

西岸三部曲3:覺醒之力
定價:360
NT $ 186 ~ 306
  • 作者:娥蘇拉.勒瑰恩
  • 原文作者:Ursula Le Guin
  • 譯者:蔡美玲
  • 出版社:繆思
  • 出版日期:2013-02-06
  • 語言:繁體中文
  • ISBN10:986602640X
  • ISBN13:9789866026409
  • 裝訂:平裝 / 416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內容簡介

「西岸」三部曲最終章,地海作者娥蘇拉.勒瑰恩再以優美細膩的筆觸,
刻畫出人類心靈解放的偉大旅程!

  ◎ 繼地海六部曲,娥蘇拉.勒瑰恩以她博學視野,創造出令人回味再三、細緻優美的奇幻世界!
  ◎ 《書單雜誌》盛讚:描繪「為奴」如何壓榨靈魂,讓《覺醒之力》成為星星般耀眼的作品,繼《天賦之子》與《沉默之聲》,本書可能是同系列三部曲中最傑出的一部!
  ◎ 紐約公共圖書館青少年選書、《書單雜誌》編輯選書、星雲獎最佳小說

  擁有天賦的力量,並不代表自由唾手可得,
  唯有經過撕心裂骨的覺醒,才能學會為自己奮戰,並為選擇負責

  葛維過目不忘,還能在「視象」中回憶起「未來」片斷,他活在他所在之處,也活在他不在之處;但這種內在力量無從解釋,也無從掌控。因此他在姊姊明智的建議之下藏起天賦,平凡度日。

  葛維有記憶以來就是奴隸,一個快樂知足的奴隸。他不曾想過奴隸之外的生活,困在粉飾太平的牢籠中而不自覺,直到城市遭逢戰亂,他的世界、向來相信的一切,一夕之間破碎崩毀。

  悲慟至極的葛維關閉心門,選擇忘卻他已失落的,因為他並不曾擁有。他踏上危險旅程,邁向空無一物的前方,探尋一個他不明瞭的目標。從表面太平的城市到看似自由的森林,他的軀殼自由了,卻找不到心靈的歸屬;從森林再到孤絕封閉的沼地,天賦的力量與過去仍如鬼魅般糾纏不去。

  葛維的旅程究竟會將他帶往何方?是追尋自由?是追尋他的原鄉族人?還是針對他奇特的內在力量,追尋其真正用途?

  跟隨著葛維的覺醒之旅,我們苦行般走過西岸世界。勒瑰恩餵養我們的不是華麗刺激的飛龍或魔法,而是最深切的殘酷現實。

  西岸三部曲

  第一部 天賦之子
  第二部 沉默之聲
  第三部 覺醒之力

作者簡介

娥蘇拉.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

  美國重要奇幻科幻、女性主義文學作家,1929年生。著有長篇小說20餘部、短篇小說集10本、詩集7本、評論集4本,已為兒童、青少年創作逾40部作品;並編纂文選與從事翻譯,包括將老子《道德經》譯成英文。曾獲美國國家書卷獎、號角書獎、紐伯瑞獎、世界奇幻獎、軌跡獎、星雲獎、雨果獎、小詹姆斯.提普翠獎、卡夫卡獎、普須卡獎……等,以及SFWA大師、洛杉磯時報Robert Kirsch終生成就獎等榮譽。此外亦獲頒美國《學校圖書館》期刊資助,由「青少年圖書館服務協會」負責遴選”The Margaret A. Edwards終生貢獻獎”。

  她的奇幻成長小說系列「地海六部曲」與「魔戒」、「納尼亞傳說」並列奇幻經典,科幻小說《黑暗的左手》、《一無所有》等也是科幻迷心目中永遠的經典。小說探討的議題,從自我成長與認同,到社會制度探討與性別問題,都鞭辟入裡,在優美恬澹的敘事風格中予人寬廣深沈的省思空間。西洋文學評論家哈洛.卜倫將她列為美國經典作家之列,日本作家村上春樹也是她的書迷。

  她目前住在美國奧瑞岡州,波特蘭市,仍持續於其個人網站發表各種文學評論與創作心得:www.ursulakleguin.com。

譯者簡介

蔡美玲

  英國University of Reading「兒童青少年文學」碩士。曾任主編及大學講師。青少年小說譯作有《地海巫師》、《地海古墓》、《地海彼岸》、《天賦之子》、《44號神祕怪客》、《河豚活在大海裡》、《妖精的孩子》、《地鐵求生121》、《史庫樂街十九號》、《凱希的空間》、《薇拉的真愛》、《敏娜的琴音》等;心理學書籍《愛孩子,愛自己》、《了解人性》等;並參與編寫家扶自立青年故事集《光明行》、社工服務合集《與你同行:家扶社工的故事》等兒童福利相關書籍。

 

編輯小語

  葛維是一個奴隸,一個知足、快樂的奴隸。勒瑰恩筆下的葛維就像個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個好人,他的生活充滿悲劇,同時又非全然絕望。他熱衷學問和閱讀,這樣的特質一定讓很多讀者都倍感親切。葛維雖然具有「預視」的天賦,我們也的確稍稍窺見發生在書中未來的事件,但勒瑰恩並沒有讓葛維靠預視能力逃過生命中的劫難,淪為B級冒險故事中的膚淺角色。我們得以有餘裕細細體會葛維原本甘願為奴、不知道有除了身為奴隸之外的可能,歷經三年的輾轉流亡,從生活優渥的奴隸轉變為掙扎著生存、有所思、有所欲的自由人。

  和「西岸」前兩個故事的主角一樣,葛維的「超能力」僅僅只是配角,而且也是處於某種被壓抑、不自由的狀態,而最後幫助他們掙脫枷鎖的也都不是他們的天賦或蠻力抵抗,而是「學習」與知識。

  身為知名人類學家的女兒,勒瑰恩一項擅長描寫人,以及人所處的社會環境,在《覺醒之力》中,我們就可以看到三種社會景況,有盛行蓄奴、頗有古羅馬之風的城市邦聯、逃亡奴隸的類羅賓漢綠林社群,以及停滯封閉的沼地部落;充滿有趣的細節,但絕對不會出現不切實際的陳腔濫調。舉例來說,葛維生長的環境中,縱使有所謂的「好」主人,他們也不會神奇地突然明瞭人皆平等,並棄絕蓄奴。

  雖然是三種迥異的文化脈絡,其中的殘酷卻極為相似,尤其女性地位方面更是如出一轍。先是葛維主人家的「絲屋」,然後是逃亡奴隸首領的「拔那之屋」,可想而知,在蓄奴之舉稀鬆平常的世界裡,女奴除了普通的奴役工作,性壓榨更是逃不開的命運。

  因此葛維的流亡變得非常理所當然,因為他無法再欺騙自己奴隸生活是美好的、可以接受的。因為發生在姊姊的身上的悲劇,他逃離了理所當然能對女奴予取予求的主人家;因為目擊了好不容易為自己掙得自由的逃亡奴隸竟然將自己承受過的磨難加諸於女人身上,而且殘忍更甚,他再次逃離了原本看似自由的綠林。

  我們就這樣跟隨著葛維的腳步,苦行般走過西岸的世界,勒瑰恩餵養我們的不是華麗刺激的飛龍或魔法,而是最深切的殘酷現實。

伴讀   
 
至大無外;至小無內──簡介「西岸三部曲」與作者勒瑰恩

  繼「地海系列」(繆思出版)之後,今年八十三歲的勒瑰恩以嶄新的「青少年文學」樣貌,再度來到我們中間,分享她獨到的敘事魅力。

  敘事學有個論點認為,「怎麼說」比「說什麼」重要許多。舉世公認,勒瑰恩是個很知道「『怎麼說』故事」的作家,因此,整理出這份簡介,只是為了便利青少年讀者,倘若選擇自行探索發現(收穫可能更大),省略不讀也沒關係。畢竟,小說本身才是有內容、有層次的精品,錯過了就可惜。

  展讀「西岸三部曲」,聆聽勒瑰恩講述四位青少年如何歷練成長的故事,細細體會,不但暖胃暖心,連靈魂也獲滋養──借用第二部女主角玫茉的話是說:「整個靈魂宛如被重塑」;借用第一部男主角歐睿在第三部裡說的話則是:「『愛、學習、自由』三方面的尋求,可增益及強化靈魂。」

  底下就與大家一起瀏覽這三部圍繞著愛、學習、與自由而寫的作品──

  一、故事提要

  (一) 第一部 《天賦之子》

  「西岸」北方的高山區,不同「世系」各據山頭,他們天生擁有母傳女、父傳子的天賦異能,作用是保疆衛民,但有的人會用在破壞方面。男主角歐睿所在的克思世系,擁有被其他世系懼稱為「□蛇」的「『消解』天賦」:一個注目、一個手勢、一個氣擦音、加上意志,可以使對象消除或還原。他的高高祖父「強眼卡達」三、四歲就展現天賦,十七歲獨力對付從足莫領地來犯的偷馬賊和突襲者──結果,兩世系因此結下宿仇。

  時時以世系命脈為念的父親凱諾,非常關注獨生子歐睿的「天賦」。可是,少年歐睿遲遲未能展露看家本領……

  (二) 第二部 《沉默之聲》

  女主角玫茉,生於南方濱海的安甦爾城,是高華世系女總管被圍城的阿茲士兵強暴所生。沙漠民族阿茲人強行統治安甦爾十七年,破壞城內眾多神廟及建物,又不遺餘力摧毀被視為邪惡的書籍,倒入城中四條運河內;當然,識字讀書是惡魔行當,也遭禁止。民間持續蘊釀起義之舉欲推翻壓制者。玫茉自幼懷恨阿茲人,誓言長大後將予殲滅。

  城內卻有一座歷史悠久的祕密圖書館,保存在高華世系……

  (三) 第三部 《覺醒之力》

  男主角葛維天生擁有「沼地」原鄉族人的天賦,能透過視象,看見、或憶及未來的片斷。一、兩歲時,他與三、四歲的姊姊霞蘿被擄到埃綽城,在議員之家的阿而卡世系當童奴。他與主人家的子女及其他童奴一起接受教育,假期也一起享受避暑活動。種種培育,是預備讓他日後擔任「夫子」,教育門第的下一代。

  葛維在學堂表現優異,受夫子器重,引致其他同齡男奴嫉□;加上一次「當兵遊戲」中,葛維與同為奴□的侯比結下梁子;一個名叫明福的小童奴,被偶有躁動行為的主人次子托姆錯手害死;葛維被侯比等一干男奴凌虐受傷。諸多事件糾結,使侯比對葛維恨意日深……

  二、作品與作者

  (一) 作品

  「西岸三部曲」是一場接一場的「心靈爭戰」。每部曲雖然都有拿刀動槍的場面,但它們只作為陪襯意象,「無形的爭戰」才是關鍵──主要戰場在「自己」裡面。歐睿、桂蕊、玫茉、葛維這四位在不同境遇中冀求「自由」的男女主角,不論是為了克服或勝過或發現自己,或與自己相融和解,追索到底,心戰對象都是他們個人,包括一己的認知、自限、自欺、怯懦、恐懼、或逃避。三部曲的背景格局,帶有我們文化中的「家、國、天下」意味。

  「向內走去,再出來;向下沉落,再升起」,這種藉由認識內在黑暗而邁向成熟光明的旅程,以及途中遭遇的艱險和報償,勒瑰恩很早就發現,利用奇幻小說作為媒介及手段來傳達,最為合適。因此,從《地海巫師》(繆思出版)開始,她一直偏好以奇幻小說的方式來講成長故事。她說,奇幻作品致力描繪我們人類林林總總難以置信的生存實況,而且富於「想像之愉悅」。雖然作品未必涉及日常所見的事實,但必定指陳真理。勒瑰恩說,「指陳真理」是作家的責任和任務,不過,讀者接觸作品時,必須試著去確定,作品指陳的真理是「通得過檢驗」的真理,亦即它們必須擺脫:扭曲的含意、半真理、謊言、或廣告。

  前述那個自我發現的「內在之旅」,勒瑰恩認為不僅與心理有關,也與是非道德有關。她說,多數優秀的奇幻作品大都包含明顯的是非辯證,「西岸三部曲」也不例外。第一部的少年歐睿就「天賦」這件事與父親拉扯;第二部的少女玫茉與內心對阿茲人的仇恨相抗;第三部的葛維從際遇當中質疑自由與奴役、信任與背叛、正義與信念、敏銳與蒙昧等觀念及實際。在在顯示,這三部作品除了描繪心理發展,還展現大是大非的內在辯證。

  二○○四年,勒瑰恩受邀出席芝加哥「美國書展」兒童文學早餐會時表示,她了解,尚未成熟的兒童及青少年大都渴望並需要「確然的是非」。他們在這個擾人的塵世,拚命想為是非和正義找到一個明確的立基點。所以,凡能提供這種大是大非之視野的,就是真正的「雄渾型奇幻作品(heroic fantasy)」;假如只是徒具奇幻形式的作品,肯定無法提升大是大非的視野。

  所以說,奇幻想像可以是「倫理」的工具,因為:「想像的文學作品持續在問『雄渾氣概』是什麼,持續在檢視『真實力量』之根柢,也持續在提供『是非選擇』的多樣性。」勒瑰恩的「西岸三部曲」,分別於○四、○六、○七年問世,可以說實際見證了上述各項主張。三部曲裡面,不管是場景的意涵、情節的推展、角色的典型、成長的心路,都是讀者易於具體把握的,因而可以說是提供給青少年的福音之作。

  至於作品的構成,勒瑰恩經常向好奇的讀者及訪者說,她的作品並非經由計畫或發展而來,乃是摸索發現,是作品「自己編織自己」。妙的是,以這種獨到方式構成的作品,並沒有蕪雜的亂草,而是繁花繽紛。

  三部曲牽涉的主題、隱喻、象徵,非常多,而且重□交錯,一層包覆一層;單純的小意象,合作組構大意象,最後成為挖掘不盡的意象礦藏,足夠一生淘金。勒瑰恩自己說,書中紛繁的意象、主題、或象徵,並非全部一望即知,但,她寧可不一一提出來剖析,而將詮釋空間留給擅長此道的各地師生。因此,我們遵循作者的明智決定,不涉入分析性的妄語,而是愉快邀請大家各自或與朋友共同DIY。以下所列,是從不勝枚舉當中挑出幾個方向點,希望便於青少年朋友閱讀時留意。每部曲必備的「奇幻機關」,當然也含在裡面,請一併留意──

  第一部:天賦異能、梣樹(溪)、□蛇、蒙眼、貓眼石項鍊、馴馬、天賦、父、母、父子與母子、流浪漢、竊賊……

  第二部:祕密圖書館、圖書館開門法、書籍、包含「書神」在內的眾多神明、神諭宅邸、宅前迷宮鋪石地、噴泉、神諭及解讀、城市廢墟、市場、壓制者與被壓制者……

  第三部:夢境視象、主奴、幼兒及早產兒、果園、申塔斯的圍城與陷落、城市、森林、沼地、沼湖、原鄉、旅程、死亡河與重生河、美生城……

  共通意象:設景所在、場景相互間的關係、自然(山水湖海、溪谷森林、日月星辰)、時間與空間、行旅、動物與人的情感關係、故事本身、讀書與贈書、犯罪與懲罰、主角的思考,敘述的時態……種種細節,無論抽象或具體都相當關鍵,也不可忽略。

  以上項目當中,「梣樹(ash tree)」是眾星之首,這裡特別摘錄資料供參考,以利青少年讀者輕鬆邁入深度閱讀中。梣樹:學名Fraxinus來自拉丁語的「矛」,因為古代作戰用的長矛柄是梣木製作的;希臘神話中,宙斯創造的人類是從梣樹誕生的;北歐神話中,世界由一棵梣樹支撐。

  勒瑰恩曾說:「成人不是小孩死去,而是小孩倖存。」還說:「想像的虛構故事可以讓你對世界、對人類同胞、對自己的情感和命運,有更深的了解。」為加深我們的了解,勒瑰恩巧妙截取人生切片構成這些成長故事,筆調平靜內斂,少見誇張起伏的敘事。全書乍讀之下,絮絮叨叨不過是尋常生活,但,裡面沒有無謂的堆砌和無用的字句,一個個都是構成雄渾型奇幻作品的無形元素。

  然而,作品再好,仍需讀者親自展讀及體會,三部曲才能真正成為個人的滋養與潤澤。勒瑰恩與她所深度認同的老子都說,是「內在眼睛」真正看明世界。所以閱讀時,願我們多運用內在之眼,以便洞悉隱身在表面文字背後的旨意。

  (二) 作者

  「至大無外;至小無內」出自《莊子》天下篇,指的是莊子好友惠施的個人辯技。這裡借用它的字面意義,希望幫助我們從深處了解勒瑰恩這位寫詩、寫童話、又寫文論,還左右開弓,奇幻與科幻一手包的作家。勒瑰恩自己說了,「外太空」與「內疆土」永遠是她的家鄉,她持續不斷尋找方法,擴大突破鄉土的範圍──包括她個人內在的範圍,以及奇幻科幻兩種文學媒介的範圍。

  讓勒瑰恩終生不感厭倦的這條文學道途啟蒙很早。十二歲前後(二次大戰在那年發生)一個傍晚,已經讀遍童話、神話、傳奇、民俗故事,及經典兒童奇幻故事的勒瑰恩,在家中起居室的書架找東西讀,結果摸出一本《A Dreamer’s Tales》,那是同樣嗜讀奇幻作品的父親喜愛的書。書中附有作者Lord Dunsany(愛爾蘭人)的照片,是個穿英國軍服的男生,外表短小精悍,長相警敏逗趣。勒瑰恩說,她當時立刻愛上那個人──十二歲那年,她愛上不少人事物。雖然那份愛意並沒有持續很久,但那本對她而言宛如「天啟」的書,卻帶領她走了很遠的路,讓她逐步發現她的「原鄉」,也就是那個「內在疆土」(the Inner Lands),那個想像的國度。

  回顧過往,勒瑰恩發覺,在還沒聽過「內在疆土」這樣的字眼以前,她其實已經朝它走去了。因為九歲那年她寫了生平第一個短篇故事(一個男子被淘氣精靈惡整),十一歲寫第一篇科幻故事(涉及時間旅行和地球生命的起源,風格輕快樂天),雖然前者未投稿,後者投稿卻被退,她並沒有很氣餒。直到廿一歲又認真投稿的她,後來成了榮獲「青少年文學『終生貢獻獎』」肯定的大作家。

  大作家的文學眼光如何,很值得在此轉述,好讓我們更了解勒瑰恩其人其書。在為《Lord Dunsany: In the Land of Time and Other Fantasy Tales》一書而寫的一篇評論中(○四年發表),勒瑰恩說,她深愛L. Dunsany一篇公認的傑作〈Idle Days on the Yann〉。她說,她之所以喜愛那篇作品,「不僅因為它的發明與美妙讓人感覺毫不費力,還因為它溫和駁斥『衝突』、『情節布線』、以及『角色營造』等等創作教條。那篇作品摒棄了因襲老套的劣等教條,既不折磨什麼膽量,也不鬼扯什麼善惡之爭,而是讓人在純粹的故事溪流中漂浮徜徉──像莫札特的奏鳴曲那麼清純靈巧,你完全不會想質疑它什麼。」我們手中這三部曲就很符合上述的讚美,它們是潺潺不絕的故事溪河,邀請讀者靜靜徜徉。

  那麼,這樣一位大作家如何生產她的奇幻作品呢?在前面談「作品」時,我們已經扼要提過重點。為了讓大家更了解勒瑰恩其人,這裡再分享一些。她說:「寫作時,我腦海裡沒有絲毫抽象深奧的觀念、目的或策略,只是專心堅志追隨那個故事本身。……我知道,假如故事帶我走向那些尚屬空洞的字眼,我就必然會發現那些字的含意與作為。而寫作過程裡,事實真的就那樣發生了……。」至於故事的具體細節,勒瑰恩說,當然還是要花心思去想像、去描繪,可信的奇幻天地才能成立。她說,「那個奇幻天地完全是由文字打造的,因此,文字必須精確鮮活,才能構成精確鮮活的奇幻世界。……寫作時,安住在那個想像任務中,並且信賴:它會揭示自己。……。可是,假如讓一廂情願的思維、別抱目的策略、說教的目標侵入上述的信賴中,奇幻作品必定扭曲變形,故事也將喪失可信度。」

  在這樣的體會和期許中,勒瑰恩不懈地尋找內外疆土更廣遠的邊際──當然,向內的持續邁向「至小無內」;向外的持續邁向「至大無外」。兩者的巨大範圍與空間,是她作家身分的想像力之所需,也是她永遠的鄉土。

  勒瑰恩將近八十歲時,一群深愛她的朋友和學生,合作撰寫並出版《80! Memories & Reflections on Ursula K. Le Guin 》一書,作為送給勒瑰恩的八十歲獻禮。紛紛按讚的各家評論說:「勒瑰恩是那種類型的少數作家:發現勒瑰恩,就是發現一部分的我們。」「勒瑰恩是我們的女先知,是大家共同擁有的智慧女子,是一位具有無邊範圍與力量的作家。」

  值得一提的是,這樣一位廣受讚譽且獲獎無數的作家,○六年去西雅圖接受一個地方性的獎項「Maxine Cushing Gary Award」時,卻萬分謙虛地說,獎項榮譽其實是透過她,頒給「文學」的;她之到場受獎,僅僅是充當文學的代理和替身。而且,由於那是一個地方性的小獎項,她特別開心接受。為什麼這樣說呢?也許,認識一下勒瑰恩的成長背景,可以幫助我們了解她「泛愛眾,而親仁」(《論語》學而篇)的特質。

  一九二九年十月廿一日,勒瑰恩生於加州柏克萊,當天是「St. Ursula」紀念日,所以取名為Ursula。她生日前兩天,迪士尼創造的米老鼠剛滿一週歲;三天後,美國發生舉國動搖、並波及全球的紐約股市大崩盤。可幸,勒瑰恩與三位兄長(其中兩位是母親與病故的前夫所生)的溫馨家庭未受影響。

  從哥倫比亞大學拿到文學碩士後,不到二十五歲的勒瑰恩遠赴法國繼續讀書,在那裡結識了後來成為「法國史」教授的先生(勒瑰恩婚後冠了法國夫姓Le Guin,父姓留作中間名)。兩人婚後育有三個孩子,其中一位目前是加州大學英文教授。勒瑰恩的祖父母和外公都是跟隨上一代長輩移民美國的德國人。父親Alfred Kroeber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是全美第一位「人類學」博士,後來成了德高望重的人類學教授,並曾擔任人類學博物館館長,著作甚豐,而且與美國印地安友人建立終生情誼。勒瑰恩的母親Theodora Kroeber是心理學碩士,因前夫病故而與勒瑰恩的父親結婚後,也跟著研究人類學,並有相關撰著,夫妻感情甚篤。勒瑰恩同父同母的哥哥也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研究比較文學,數年前病逝。深厚的家學背景自然對勒瑰恩有影響,讓她除了文學,還接觸到「社會人類學」與「心理學」的豐富面,特別是容格心理學。當然,這些從小的接觸也就豐富了勒瑰恩日後的寫作,還培育她具有開放的人類觀和世界觀,使她絕不歧視弱勢。

  對有色人種平等以待,甚至常為之抱不平的勒瑰恩,筆下角色大都不是白人。「西岸三部曲」也不例外,除了少女玫茉,歐睿與桂蕊夫妻、葛維與姊姊霞蘿,以及第二部的主要配角商路長,都遺傳了族人的深膚色。勒瑰恩提到過,美國和日本根據《地海巫師》拍攝的影片,都讓她很不滿意甚至生氣,其中一個爭議點就在於主角的膚色──地海巫師格得在美國被洗白了,渡海到日本則被洗淡了!勒瑰恩特別難以認同的是,日本的《地海戰記》動畫影片,混淆了原著的「是非感」,僅僅藉由表面的打殺來解決深層難題。她說,她絕不是在那樣的戰爭概念下構設《地海巫師》和其他作品,她也「從不為簡化的問題提供簡易的答案。」還說:「我們內在的黑暗,無法藉由揮一揮神奇的刀劍而抿除。」以上這些已公開發表的意見,可以幫助我們了解「西岸三部曲」的精神內蘊和肌理構成。

  勒瑰恩喜愛故事。她說,幼年起,每晚一上床,她就開始對自己講故事了。她自認比多數小孩更需要故事,而且,長大後依然把故事當作理解身邊人事物的途徑。她覺得,走進虛構世界,幫助她在這個所謂真實的世界找到她的路。

  小時候,勒瑰恩家裡有一屋子各類圖書,住家附近還有很棒的公共圖書館,所以,酷愛閱讀的她從來不愁沒書可讀。從廣泛的閱讀中,她領會到詩人雪萊說的:「想像是傳達良質是非的絕佳工具。」她讚揚公共圖書館是良質是非的倉庫、工具間、神廟、音樂廳,也是想像力的議會大□。因此她認為,即使是地方性圖書館也關係一國之存亡。她說:「假如我們還能想像我們是自由的,我們就是自由的;假如我們不能了,那麼,我們就喪失了自由。」

  「西岸三部曲」的主角在各自的人生道上努力尋求自由,他們藉由閱讀學習和思考省察,加上生活經歷與周遭親友的幫助,深刻認識了自己,因而能和平取得內在自由。

  為勒瑰恩編纂《The Language of the Night》論文集的Susan Wood,在書中引述由J. Ward所作的訪問──

  訪問者:「國家書獎」和「雨果獎」,您比較希望獲得哪一個?
  勒瑰恩:噢,當然,我比較希望獲得「諾貝爾獎」。
  訪問者:但,諾貝爾□沒有「奇幻文學」的獎項呢。
  勒瑰恩:也許在「和平獎」方面,我可以有點作為。

  勒瑰恩的幽默與洞察,令人莞爾;笑談中,多少透露了她的自我期許。

  我們與勒瑰恩還有她書中的角色一樣,都有機會獲頒「諾貝爾和平獎」──假如獎項不是來自瑞典皇家學院,最起碼,在與天地、與人我,都和解後,就可以自己頒給自己那個大獎。

  至大無外,至小無內。祝福人人得自由。

  但,也別忘了,勒瑰恩這位從好多角度闡釋了自由與和平的美國阿嬤叮嚀我們說:「絕對的自由就是絕對的負責。」

譯者  蔡美玲

 

內容連載

第一部

第一章


「不要跟別人講喔。」霞蘿告訴我。

「但是,假如它真的發生呢?如同看見下雪那次?」

「就因為那樣,才叫你不要跟別人講嘛。」

姊姊與我一同坐在學堂的長條椅上。她一隻胳膊摟著我,讓兩人一起左右搖晃。溫馨的攙摟與搖晃使我心緒放鬆,於是,我把身子朝姊姊晃去,稍微撞一撞她。可是,目睹的景象,以及它引起的激動驚懼,依然揮之不去,所以,沒多久我又脫口而出:「可是我應該告訴他們才行!那是一場入侵!他們可以警告士兵做好準備!」

「那他們會問——什麼時候?」

這可難倒我了。「噯,反正先準備好嘛。」

「但要是過了很久還沒發生呢?他們會生氣你亂給錯誤警告。另外呢,假如真的有軍隊來侵犯城市,他們會想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就告訴他們:我回想起來的!」

「不行。」霞蘿說:「永遠都不可以告訴他們你回想的事。他們會說你擁有力量。他們不喜歡別人擁有力量。」

「但我沒有力量啊!只不過,我有時可以想起那些將要發生的事情而已!」

「我知道。可是,葛維,聽好喔,真的,你一定不可以跟任何人提起那個力量。除了我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

每逢霞蘿用她輕柔的聲音喚我名字,並且說「聽我說,真的」時,我會真的聽從——即使口頭上還爭辯著。

「連提卜也不行嗎?」

「連提卜也不行。」她棕色的圓臉和深色的眼睛靜默而認真。

「為什麼?」

「因為這裡只有你和我是『沼地人』。」

「葛蜜也是啊!」

「就是葛蜜這樣囑咐我的。她說,沼地人擁有力量,所以使城裡人害怕。因此,凡是我們能做到而他們做不到的事,我們永遠都不要講出來,否則會有危險,真正的危險。答應我,葛維。」

她抬起一隻手,攤開掌心。我把我的髒手心貼住她的,立下誓。「我答應,」我照著她的話重述:「我聽話。」

起誓時,她另一隻手握著恩努神小雕像,雕像用細繩掛在她的脖子上。

她親一親我的頭頂,然後用力撞我一下,害我險些從椅子邊跌落地面。但我沒大笑,因為我滿腦子都是回想起的景象,太恐怖駭人了。我想講出來,告訴每個人:「當心!當心!大軍就要來了,是敵人,舉著綠旗子,要來放火燒城!」我坐著晃腿,悶悶不樂,感覺悲傷。

「再跟我講一遍好了。」霞蘿說:「把之前遺漏的細節都說出來。」

那正是我需要的,於是,我把士兵進入街道的記憶再對她講一遍。

有時候,我記憶中的事情具有一種祕密情感,彷彿它專屬於我,彷彿它是個可以保留的禮物,便於獨處時拿出來細細端詳——像亞溫締送我的一支老鷹羽毛那樣。我最早記起的那幅有蘆葦有水域的景象,也像那樣。我不曾對誰提過,連霞蘿也沒有。其實沒什麼好提的,只是一片銀藍色的水域,有蘆葦隨風輕搖,有陽光,有座藍色山坡在遠方。最近我另有一幅新的憶象:暗暗的挑高房間裡,那個男人轉過身來喚我名字。這幅記憶景象我一直沒對任何人提起。沒必要。

不過,我還有一種不同的記憶景象,或者叫做視象、或隨便怎麼稱都可以。我曾記得見到主父從帕格底回家來,他的馬跛了。但實際上,在我看見那時,他並沒有馬上回來,等到夏天他回來時,情景與我的記憶一模一樣:騎著一匹跛馬。還有一次,我記得城裡的街道全部變成白的,房屋屋頂也變成白的,空中也有好多旋飛的白色小鳥往地上飄。那景象太奇妙了,我忍不住告訴每個人,當年我只有四、五歲,多數人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結果,那年冬天降雪。每個人都跑到屋外看雪。在埃綽,下雪是百年難得一次的事,所以,小孩甚至不曉得那東西叫什麼名字。葛蜜當時問我:「這是你之前看到的景象嗎?就像這樣嗎?」我告訴她和所有人:那正是我之前看見的景象。但是,只有她和提卜和霞蘿相信我。想必是那一次,葛蜜叫霞蘿告訴我她剛才跟我講的話,不要對人談起我那樣記得的事。當時葛蜜年紀已大,又有病在身。降雪後的來春,她離開人間。

自從那次起,我就只能祕密地回想種種記憶,直到今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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