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培書架：北京大學新生書目初集

序
閻步克薦書及訪談
牛大勇薦書及訪談
趙敦華薦書
王守常薦書
孫祁祥薦書及訪談
朱蘇力薦書
陳興良薦書及訪談
馬戎薦書
陳向明薦書
蘇彥捷薦書
丘維聲薦書及訪談
趙凱華薦書及訪談
張庭芳薦書及訪談
許崇任薦書
楊承運薦書
毛晉昌薦書及訪談
傅雲義薦書及訪談
朱青生薦書訪談——讀圖的方法
陳來推薦名著書目
羅蒂書單（RortyList）
哈佛書單
跋

大學生的素質教育應該由三個方面構成，即科學、思想和藝術。這是任何一個現代人都應該具備的素質，而我們可以實施教育的僅限於大學，因為大學不僅是這種素質教育的條件，而且我們有理由通過大學的體制來測試、分析、改進和完善素質教育。

素質教育就是把人培養成為一位有教養和有修養的人，然后才是有特長的專門職業勞動者。教養是有計划的執教的結果，以使學生成為受過教育的人——中國古代稱之為「讀書人」。讀書而后知禮，對禮可以有不同的解釋，其總體范疇至少包含堅持正義和趨向光明，具有認識問題和解決問題的知識，具有寬容的胸懷和深廣的文化素養並生活得有品位。現代教育也提倡教養，哈佛大學核心課程秉持的理念就是：學生首先應該是一個受過教育的人(educated person或謂文人和有教養的人)。德國大學生(德國沒有相當於本科的學士學位，目前正在試驗教育改革，為了有利於就業和提高教育效率，增設本科)必須選擇兩門輔修專業才能完成學位，也是要求學生具備專業以外的相關見識。通過教育和訓練增長的見識就是教養，而由此引起的自我進修和體悟則為修養。沒有人不具備天生的素質，而通過教育和修習、培養、磨煉，提升人的本性中積極光明的方面是素質教育的目標。

讀書計划是素質教育的一部分，對新生來說，是專業學習之外進行科學精神訓練、提高思想能力的基礎教育，其中對藝術作品(詩文)的閱讀，甚至還涉及藝術感悟的激發。當然，藝術教育靠讀書是無論如何都完成不了的。

古往今來，先賢常給學子留下讀書計划，近代的公共文化機構(如教育行政部門和出版社)也以書目的方式下達和推薦讀書書目。每個推薦者都有自己的責任和目的，責任和目的又與時代的要求和文化的局限相應。現在，北京大學啟動新世紀的改革方案，推行本科自由選課學分制和導師制，強調「加強基礎，淡化專業，因材施教，分流培養」的方針，在本科生中實驗新的培養計划(元培計划)。當是時也，讀書計划又一次要求導師們重新理解並擔負相應的責任。

推行這個讀書計划的目的和時代要求與文化意義在於：其一，中國正處於現代化進程中；其二，中國是一個發展中國家，要在其他的發達文化的壓力下尋求發展。

第一，我們正迅速地進行着現代化。在改革開放政策下，中國正經歷着巨大的變化。傳統與現代的矛盾在思想、道德、制度、習俗和生活的許多方面呈現為劇烈的沖突，而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在給人們帶來物質和文化生活的滿足的同時，又以消費社會激發欲望的原則導致生存和發展的壓力，造成人際關系的新的緊張和爭執。現代化是現在世界上任何國家和地區都不可回避的社會現象，也是這個地球上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命運。現代化以它不可阻擋的強勢，挾其巨大的成就和對傳統社會的盪滌的暴力而君臨生活。因此，我們就是在這樣的一種價值沖突中來讀書。

第二，中國是個發展中國家，在許多方面與發達國家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特別是在人的素質方面。中國的現代化過程是在某種壓迫(帝國主義時代的殖民侵略)下開始的，也是在其他國家和其他文化的逼迫下奮起(改革開放)的。因為那些國家和文化率先進入了現代化，一方面，其經濟基礎、社會體制和文化成就成為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榜樣，另一方面，這些發達國家持續性發展的需要與對自我文化的認同又對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形成了巨大的壓力，並沖擊着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文化的自我認同和存在價值。如果某些發達國家利用自身的經濟、技術和文化優勢，強橫地推行自己的意識與觀念，而且其中還暗含着國家利益和同盟利益的占有動機，被壓迫的國家中就會出現文化抗拒的力量，嚴重的甚至還會導致殘暴的、非理性的對抗，有時還會滑入對抗文明、對抗現代化本身。而中國、印度這樣的國家既具有悠久的傳統，又有仁人志士深刻地理解到自己的文化價值不僅是本國的財富，而且是世界文明的偉大遺產，對於現代化之后的時代可能具有巨大的發展潛能與價值，那麼，那種在西方文化和歐洲文明中率先實現的現代化，就與正在迅速現代化的相對落后的祖國在文化上產生了內在的沖突。目前在中國，這種狀況就引發了兩種並存的社會理論和政治議論。一種強調人類共同的價值觀念，認為率先發展和發達的是西方文明國家，所以，文明的觀念就和西方文化構成了一個整體。這使人自覺不自覺地把現代化等同於「西化」，把追求公正和光明的社會理想同對先進者的成就的傾慕和追隨交織在一起。這就是「西化和開放」思潮。根據同樣的形勢和際遇，另一種則強調任何價值觀念都是以具體的生存者的利益和幸福為准則的。現代化雖然首先在西方文明中實現，但並不意味着只能或完全只有在西方文化中才能實現，西方也有西方的問題，即使它沒有問題，有着眾多人口和深遠文化的非西方國家如中國，也學不到、變不成以基督教文明為基礎的西方。因此，應該維護自己的民族的尊嚴，並在傳統文化中激活積極資源，使之獨特地進入現代化。但是，落后國家的民族性和民族文化中的保守甚至惡劣的因素(正是這些因素致使這個國家和民族在世界上相對地落后)，又會與認同自我傳統的民族感情和堅持獨立原則的復興雄心構成一個整體，使人自覺不自覺地把對「西化」的反思等同於「民族主義」，追求文化上的平等和落后國家人民的尊嚴及對這些國家中既得利益者對落后的體制、觀念的維護與縱容交織在一起。這就是「民族與獨立」的思潮。

中國是發展中國家，既要接受西方的先進文化而在客觀上否定傳統，又要肯定傳統文化中真正有價值的因素，並將之創造性地發展成現代科學、現代思想和現代藝術；既要承認自己的落后，堅持改革開放，又要增加民族自信心和文化責任感，開創適合國情的現代化道路。因此，我們又在這樣的一個心理糾纏和文化危機中來讀書。

根據上述的責任和目的，現在建議的讀書計划既不能沿用先人的(梁啟超、魯迅都有建議書目傳世)，也不能挪用外國的(美國、德國都有精選書目的閱讀指南)。現由元培計划「學生學習指導委員會」的導師和北大校內外資深教授陸續開出推薦書目，並申述選擇、推薦的理由，由彭俊軍老師(2001年起)、吳興寧老師(2005年起)協助，分階段、有步驟地在北京大學圖書館參考書閱覽室建立一個「元培書架」(同時也是一個書目)。每種圖書都是相關專家切實根據自己的讀書體驗和教學經驗提出的。有些書由諸多教授提出，我們將各種意見一並征引，以備兼聽。

導師陳來教授受東京大學邀請，與美國當代哲學家羅蒂(Richard Rorty)一起從「東洋西洋」的角度為新生提供閱讀書目。於是我們將「陳來書單」附錄於此。羅蒂教授接到我們索要書單的信之后，決定專門為北京大學，進而為中國學生，擇設一個書目，我們也將「羅蒂書單」附錄於此。縱觀全書，」羅蒂書單」和「哈佛書單」構成了一橫一縱兩個讀書的維度：「哈佛書單」是與我們同代的西方思想者的著作，我們是和他們針對同樣的時代問題來對話和閱讀；而「羅蒂書單」是一個在西方的文化中心反省自己的文化傳統而給出的歷史經典序列。羅蒂教授本人認為，根據他的理解，這些書是西方文化史演變到如今，各個轉折關鍵時期的思想記錄。

哈佛的杜維明教授一直致力於「文明對話」，在黃萬盛研究員的協助下，擬有對話名單七十人。實際上這也是一個書目。從中國文化在現代化過程中與西方文明的遭遇出發，讀懂當代思想，不得不與西方文明對話，進而重建中國文明的新的思想根基。我在哈佛做高級訪問學者期間(2003年9月～2004年7月)，曾經參與開始的三次對談，旁聽和參與了杜維明和Daniel Bell、Peter Berger以及Michael San—del之間的辯義和駁證，敬陪末座，深刻感受此項對話之意義。作為遠道而來的訪學者，我不可能始終陪伴師長完成全程對話，於是就與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的陳亮、劉平、楊揚、吳興元、吳興寧等后賢一起，將對話名單中其他66人的履歷、學域查清，然后對他們的著作的中譯本情況作了初步的通檢，並一一列出，以供大家借「當代目錄學案」進而總攬全局，選讀文章。為此，我們將「哈佛書單」附錄於此。

請大家開始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