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巫醫與「六詩」考：中國浪漫文學探源

自序
導言 「養」與中國古代社會制度、醫學和文學
上篇 從《詩經》里的葛屨論古代的求生祭「高」與郊祀
第一章 《南山》詩刺淫亂
第二章 葛屨與親迎禮
第三章 「葛」和「履」的象征意義
第四章 古代的婚期與霜、露
第五章 履跡生子的神話與郊襟
第六章 郊祀與神屍踐履之舞
中篇 巫醫的工作與古史
第一章 巫醫舞玉與工祝神權（兼論「巫」字的初義）
第二章 巫醫持蛇和棒（兼論扁鵲）
第三章 郊、巫醫與古希臘神醫制度之比較
第四章 巫醫與針灸、醫酒及其他治療術
第五章 商湯、帝嚳、顓頊與巫醫傳統
第六章 從古巫地名、人名論巫的工作（巫山與宋玉）
第七章 古巫醫與針刺術：巫更、巫成與巫抵
第八章 從性與求生祭論到孔子的出生
第九章 巫的天象觀測和魔力
下篇 古巫對樂舞及詩歌發展的貢獻
第一章 巫與樂舞：巫彭和巫相
第二章 「六詩」與「六義」
第三章 「風」與伺風鳥，風氣與生命
第四章 「興」（廞）和槧舞——陳與喻
第五章 「賦」（朌）：「登高能賦，可以為大夫」
第六章 「比」之初義：「辯」（變）
第七章 「雅」：從足蹈到鳥語
第八章 「頌」：「美盛德之形容」（持瓮而歌舞）
結論
附：英文摘要（English Abstract）

中國古代史、古代詩和文學思想，都是千頭萬緒，我為什麽特別提出「巫」來討論呢？

主要原因是，我覺得巫是中國古代社會的一個重要成分，可是絕大多數中國史和文化史都忽略了這緊要的一環。古代記載雖然也不是沒有，卻都散亂不全。後人因為巫蠱深涉迷信，左道邪門，不屑一談。於是中國古代輝煌的文明發展，不是給統統歸功於冠冕堂皇的「聖人」，就是教條八股式地籠統全推到「人民」頭上了事。

近代研究中國醫藥史的人已不能不注意到巫醫的原始貢獻。自從近些年來針刺術廣泛宣揚於世界以後，中國醫藥也逐漸引起了更大的注意。可是古代的巫醫傳統，尤其是它對針灸方面的貢獻，一直還無人做深入的探討。

一般科學史家也只見到方士和道士煉丹應該是化學工程的一種先驅。就我看來，這恐怕也還得推溯到古代的巫醫傳統，雖然我在《古巫醫與「六詩」考:中國浪漫文學探源》里沒有仔細觸及這個問題。

巫和醫的關系至少早已為世人知曉；但另外一件在外表上看來全不相干的事，詩和文學，與巫也有深遠的牽連，卻還很少受人注意。固然我們已知道中國是個「詩國」和「文字國」。孔子早已教人：「小人何莫學乎詩！」鍾嶸更說過：「靈（礻氏）待之以致饗，幽微藉之以昭告，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至於「比 興風騷」或「風雅」，更是詩人和詩論者的口頭禪。可是有幾人知道這些觀念和詩的本身，在古代與巫曾有過很深的淵源呢？其實中國古代的浪漫文學，犬多受了巫的影響和倡導。不了解其間的關系，我們就很難深刻體認剄中國詩和詩論以至於許多文學觀念的根源。

為了探縈事實，為了壹建古吏，為了填補一部分空白，於足有此書之作。

另一方面，著者也許不能否認私人情感的影響。小時候在湖南南鄂鄉村里，時常看到巫覡歌舜，做法亨。後呆長大了才知遣，原呆古代殷商、齊楚文化的一個童要特色還一直遺留剄20世紀上半期。我想這也不能不說是促使我對本書主翅發生興趣的原因之一。

不過著者原先並沒有打箅呆寫成一冊書，開始時只是一些講義和講演稿，後來成了長文分兩期發表在《清華學報》上，題作「中國古代的巫醫與祭祀、歷史、樂舞及詩的關系」。一部分內容也曾月英文發表在芝加哥大學錢存訓和芮效衛（David T．Roy）兩教授合編的《古代中國論文集》（Ancient China:Studies in Early Civilization）里，這集子原是月來慶祝芙國研宄中國古代史琦專家顧里雅（Herrlee Glessner Creel）教授1975年七十壽辰的。這幾年未承抹載爵先生和聯經出版公司敦促，把舊稿增訂成書，在許多方面，由於沒有時間重寫，只好還保留了一些不求完備的原論文形式。

讀者大約會注意到，我在討論古巫的王作和「六詩」時，曾經征引了許多人名和地名來作證。這個方法若月在後世的專名上，當然不可靠；但衡諸古人命名的習慣，用它采探索單古，尤其是中目古代社會部分人物和集團的工作、觀念、思想或風俗，若審慎處理，這倒不失為旁訌之一種。找用這些未作證據或假設時，總還必須配合其他相關而較可靠的證據和理由，來作綜合判斷，並不是完仝依此而懸空設想。

我已在書中指出迕，由於古史資抖稀少又零星？我的結論有些固然自信已能補前史的缺失，但也有不少還只能鼻是一種假設。

固然我多年來就承認過：設芝匪艱，證之維艱。可走真的說來，實在是：求證難，假設亦不易。我的大部分假設，不能只鼻足捕風捉影之談，至少我曾企圖過娶做剄像荀子說的「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然而這樣自然仍不能詵已經百分之百恢復了一些失載的史實。疏漏和錯誤更不能免。不過我相信，我的有些假設對以後童新發現和處理新舊史料，對建立更多的歷史事實，對將呆史論和史觀的重建，也詐還不無用處。我這書里提出的好些問題，總是值得吏家研究和思考罷。

周策縱
1984年8月24日
於美國陌地生之棄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