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絲雨

無邊的絲雨
冷月無聲
夢斷湖濱
春祭
昨天的夢
阿元
陳奐生出游
一聲嘆息
喜喪
听泉
血染的玫瑰
難忘日落黃昏時
親人
後記

與牧歌相識是在兩年前的山東大學作家研究生班上，當時牧歌已經是某高校圖書館的副研究館員，但是她低調謙遜，並堅韌地視文學創作為自我的生命存在方式。其時，牧歌已經痴迷于文學寫作近二十年，積累文字將近百萬。

相對于讀書不夠雜多的多數寫作者而言，牧歌的博學多識，是令我驚喜的。在世界文學巨匠中，有不少是曾經從事過圖書館職業的。所以，當聞听作家牧歌也在圖書館就職時，眼前竟然浮現出博爾赫斯眼鏡戴在前額上方的發際上的形象。

身為女性，牧歌的筆下離不開女性、婚姻、情愛這一主題也是自然的。但是牧歌卻以知識者獨到的眼光對現世婚戀場中的人性本能進行了深層剖析和探討。《喜喪》中的任成俊為了自己的“前途”毅然拋下青梅竹馬的霞，《夢斷湖濱》中的“那個狠心人”在功成名就之後，像丟棄“破抹布”一樣遺棄了劉雲，《無邊的絲雨》中的葉楓荷因為生育女孩而在丈夫孫濤面前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這些婚戀情愛故事中的不幸女性，幾乎都經歷著由情愛價值的尋覓與堅守到情愛意識的虛空和絕望的過程。潛藏在各式各樣情愛形式里的也許正是作家的人生經驗的個人化體察。

牧歌對男性人格的審視和批判是不留情面的，這一切無不通過純潔熱情的女性的不幸的遭際與悲觀結局來對舉呈現。《難忘日落黃昏時》的黃豆她們“小小的年紀就被套上生活的繩襻”“分擔生活重負”，而她們的哥哥或弟弟們則是“整個家庭生活的重心”，“被精心呵護的對象”。社會的男權中心和人的“物化”“異化”，致使在世俗層面，男人對來自另一半世界的需要僅止于羨貌和肉體，而不需要智慧和靈魂。盡管牧歌情愛場中的男性大都是儒雅博識、重權在握，或機趣活潑、多才多藝的“優質者”，但是通過情愛表現，層層剝下看似“優質”的外表，便會裸露出虛偽、卑怯、狹隘、自私的稟性。面對著高偉民、孫福海、孫濤、江楓等“優質”男人及由這樣男人構成的男權社會，無論是純潔善良的劉雲和霞，還是美貌、執著、纏綿的陳嵐，還是美麗、高雅、智慧的葉楓荷，統統變成了玩偶和泄欲、生孩子的工具。她們熱切期待和執著追求著的“J楮愛”乃至“婚戀合一”，最終只能是一種徒然。葉楓荷成為眾人獵艷的目標，陳嵐在冷月下孤寂地徘徊……男女情愛的神聖詩意早已被紅塵滾滾中的地位、金錢、門第等所消解，更被男性霸權所肢解。

無論是剖析探討還是審視批判，作品都不是外露型的直抒，牧歌對現世人性的描寫采取了一種非情緒化的表達，恪守著一種呈現式的小說美學原則，使作品示意出真切的生命情境與生命形態，對人物的內心的把握尤其準確恰當，閱之如臨其境，如聞其聲，如見其人，如歷其事。

除了婚戀主題，牧歌的小說還進行了許多從內容到形式的探索。《無邊的絲雨》這部作品集里的每篇小說都呈現出與其它不同的思想與藝術訴求，或以一種機智、諧趣的荒誕筆墨描述著人的生存狀態︰街道、小區、商場“以外國名稱命名”，是“為了招商引資”、“為了增強外國友人的記憶和親切感”；企業推行“準軍事化管理”，是為了取悅上級領導，因為“上級領導”無意中說出的一句“我喜歡軍人作風”的話——看似荒誕，實則意味深長，牧歌在以荒誕筆觸揭示現實中“物化”的人和社會。或追求一種詩意的流動的敘事︰《難忘日落黃昏時》《春祭》《昨日的夢》是以回溯的形式講出“我”在“那個年代”的人生體驗和經歷，“回憶”是結構情節的方式，同時也構成了藝術主題；《冷月無聲》《夢斷湖濱》《無邊的絲雨》的敘事描寫中穿插著詩歌、書信、日記等，將幻想和虛構瓖嵌在所營造的“真實”語境中，有機的拼貼，營造出更深的切實感；詩意的語言描繪和各種藝術的嘗試，試圖讓自然景物和細節呈現出音、詩、畫的效果和意蘊。

與此相應，在這些小說中，牧歌塑造了許多性格不同的人物，每個人物的對話語言都符合其身份、教養及性格特征，即使他們的名字也都別有一種深意，高偉民、陳嵐、穆雲青、孫福海、江楓、葉風荷等等，賦予詩意內涵的同時也寄予著諸種言外之意。

如果我一定要找到牧歌作品尚需作新的開掘之處的話，那麼，我希望她能夠適度地超越性別糾結及與此相關聯的二元沖突生活觀，能夠讓我們領略更浩大的蒼生之難與更深切的感恩之心，讓學識的積累與思慮的廣闊能夠更加相得益彰，並進一步讓自己的文學寫作之旅成為積極的生命價值累加的心路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