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危機與神話︰謝林藝術哲學探微

序 黃克劍
導論
第一節 回到謝林藝術哲學之質
第二節 藝術與哲學的張力難題
第三節 新神話的命意
第四節 謝林與《德國唯心論的最早綱領》
第一章 藝術與哲學等高
第一節 理智直觀和構造
第二節 感知直觀和天才
第三節 藝術和哲學等高
第二章 謝林讀解柏拉圖:藝術哲學的視野
第一節 摹仿與效仿:柏氏驅逐令解析
第二節 柏拉圖和藝術史:謝林的讀解
第三節 藝術和歷史:新神話作為理想國度的象征
第三章 從神話到新神話
第一節 神話時代及其終結
第二節 現代神話的流變
第三節 藝術的危機和新神話
第四章 謝林新神話之異:兼論耶拿浪漫派
第一節 哲學和宗教的永恆同盟:謝林之有別于施萊爾馬赫
第二節 寓言解救世界:諾瓦利斯之有別于謝林
第三節 “關于神話的演說”的新神話謎團:謝林之有別于弗‧施萊格爾
結論
參考文獻
德漢術語簡表
後記

在思致各有千秋的德國古典哲學家中，謝林也許是與藝術結緣最深而曾對其至為推重的一位。康德由探究審美契機而論及“美的藝術”，但其措思重心自始就在為實踐理性所問津的道德上；他是立足于德福配稱這一終極眷注批判地考察認知理性、實踐理性和審美判斷力的，因此他關于美和藝術的破的之語是︰“美是道德的象征。”費希特一度打算闡釋康德的《判斷力批判》，然而他終究不曾留下一部專為審美和藝術立論的著述；他把審美判斷歸結于“正題判斷”，但在他的以“自我”為基石的哲學體系中，“審美自我”只是隱然可辨，並沒有取得與“理論自我”、“實踐自我”約略相當的地位。黑格爾以融攝實體與主體于一身的“絕對精神”建構了一個包羅萬有的思辨體系，藝術被安排在絕對精神自我創設而自我意識的最高階段，不過，這揚棄了其邏輯階段、自然階段而又在精神階段中揚棄了主觀精神、客觀精神的絕對精神階段尚有宗教和哲學，而且宗教高于藝術，哲學的“思考和反省”則高于藝術、宗教而“比美的藝術飛得更高”。謝林卻不同，他在其訴諸直觀的“同一哲學”中讓藝術與哲學分別充任“美感直觀”和“理智直觀”的角色，並判定這兩種直觀不分高下而相互依傍，以至于他由此指出︰“美感直觀正是業已變得客觀的理智直觀”，而“哲學的工具總論和整個大廈的拱頂石乃是藝術哲學。”

在謝林屬意于哲學之初，康德、費希特曾是他分外尊崇的人物，但即使是這時，斯賓諾莎哲學對于他來說仍是一道從未淡化的精神背景。斯賓諾莎的“實體”（“自然”、“上帝”）與費希特的“自我”間足夠大的張力，成全著謝林的別一種哲學靈思，這期間最動人的秘密即在于對“自然”（所謂“客觀的東西”）與“自我”（所謂“主觀的東西”）的“同一性”的求取。無論中外學界的學人怎樣說說前期謝林的思想嬗變，我卻寧願將其視為“同一哲學”漸次形成的一個整體。謝林出版不無“自我”傾向的《知識學唯心論集解》（1796—1797），但這並未妨礙他又著意發表“自然”傾向明顯的《有關自然哲學的一些觀念》（1797）；他在營構其“自然哲學”時從未脫開他關于“客觀的東西”與“主觀的東西”本是“一個東西”的懸設，同樣，他對“先驗哲學”的申論與既經闡發的“自然哲學”也並無扦格。在我看來，其“自然哲學”與“先驗哲學”原只是以“絕對同一”（“絕對者”、“上帝”、“大全”）為最高範疇的“同一哲學”的兩個往復相應的環節；借用謝林用以理解人類歷史的一個比喻（所謂“歷史的伊利亞特”與“歷史的奧德賽”），正可謂二者分別為“絕對者”的“伊利亞特”與“絕對者”的“奧德賽”。哲學，對于謝林說來，無非是領略“上帝”、“絕對”或“大全”之學，倘側重干上帝之無限理念者（確立者）如何呈現于現實這一向度諦視上帝、絕對或大全，哲學之一翼即是所謂“自然哲學”，倘側重于上帝之無限理念者所呈現之現實（被確立者）反觀作為理念之大全或作為無限確立者之本原的上帝、絕對，哲學的另一翼則是“先驗哲學”。上帝或絕對者的史詩“伊利亞特”（“自然哲學”）的結局，正好是它的史詩“奧德寨”（“先驗哲學”）的序曲，絕對者的史詩“奧德賽”的完成亦即是整個“同一哲學”的完成，而在整個哲學大廈中處于拱頂石位置宣示其最後成形的則是所謂“藝術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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