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山

• 前言－告別與承諾
• 玉山去來
• 排雲起居注
• 原始闊葉林獨訪
• 觀高還須能望遠
• 八通關種種
• 秀姑坪漫遊
• 瓦拉米隱憂
• 布農族紀念
• 後記－看山是山

評陳列《永遠的山》－南方朔

　　在廣義的「寫作」裡，一直存在著一種不太顯赫，但卻重要的文類，它在文學、生活隨筆、遊記、科學、人生感恩之間飄盪，散發著獨特的人文和自然氣息，並將這兩者加以連綴。

　　例如，十八世紀出現攀岳活動，許多歐洲登山者留下了記載山岳之美的著作，地質冰河和動植物誌等內容串走其中，這些著作地開啟了往後的冰河學、礦物學以及動植物學。再例如，達爾文的《比格爾號旅行所見動物誌》，就介於旅行航海誌和動物學之間。更有名的是梭羅的《湖濱散記》，作者在靜謐的華爾騰湖畔記載所經所見的種種家常和思緒。《湖濱散記》文體平淡靜美，彷彿野生蕎麥般的拒絕受到羈絆和拒絕冗贅的文明，而寧願在重建之後人與自然的紐帶裡建造終極的樂園。

　　此外，五、六○年代由卡森女士所寫的《圍繞著我們的海洋》和《寂靜的春天》，也算這種類型的著作，它們既是散文，但也算科學，不同的是在被人文精神穿透之後，它成了「另一種科學」，並以這種中間地帶的戰略位置，召喚回人們失去已久的對自然底關心，以及建基在這個之上的對人底關心。

　　掛念著自然，掛念著人，在台灣其實也不陌生。多少年來，我們的社會裡就一直存在著為數不渺的有心人，總是三五成群的在各地探訪和留下紀錄，這是台灣的「採訪冊文體」。吳新榮和黃得時等先輩都留下這樣的「採訪冊」，遊記、報導、歷史、動植物、民俗、考古等內容混揉在散文筆記之中，也寄附了許許多多自然鄉土襟懷。

　　曾連續獲得兩屆時報文學獎散文首獎的陳列，這次以《永遠的山》一書再獲推薦獎。這本不過薄薄數頁，也非光華眩目的「採訪冊」文集，它的平淡搾不出一點油膩，但卻充盈著難以盡數的清新。對於這個已需要一次比一次增強的官能刺激，才能維繫精神細胞知覺能力的時代，清新平凡或許反而成了救贖的另一個根源。

　　《永遠的山》是作者攀爬盤桓玉山國家公園一年的紀錄，它是遊記、動植物誌、森林生態、部落誌、地理誌。原來一點都不起眼的散文，也可以寫得出這樣的風采。

　　山是永遠的，它有自為的生命過程，而台灣的峰巒裡，高邁孤絕、最少被文明入侵的玉山國家公園，也是觀察這個生命過程最好的現場。孤獨的人面對著山林的變幻，以及棲息於中的植被獸禽，是多麼奇特但卻已在現代被阻斷了的感悟。在陳列的書裡，人們可以讀到許多契合的喜悅，以及在宏大對照下的人底復歸虔誠。

　　台灣是萬山之島，獨特的山系水系，以及垂直分佈但卻變化萬千的林相和動植物生態環境，自然本身就是一部敘述種種秘中之秘的辭書，有賴人們去解讀。個人是森林系出身，對於山林的憶戀已算第二天性，因此對《永遠的山》格外有點偏嗜。在閱讀這冊小書時，還驚訝的發現作者竟然對禽鳥植物如此熟稔，陳列是很用功的。

　　所有的作者，無論千言萬語，都不過是自己的某些側影。陳列寫山、寫樹、寫雲海口出，以及植物的生生死死，這一切其實都只不過是他對自然的孺慕和虔誠。當人為的佈景在城市立起，自然被驅趕了出去，人的情感也如水泥柱般冷硬的造型化之後，或許只有把自己獻給自然，才能清洗成新人。今年時報文學獎，詩、散文、小說、報導文學的決審先生裡，好多位都是碩學之士，他們選擇了《永遠的山》，這不也正是一種平凡與自然的回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