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牌子

封面故事

　　這張封面，是世界著名的紀實攝影大師布列松的作品：一九四九年的北京街頭，賣布小販正兜售著肩上的布匹，布頭上，一方略帶折損的紙片隱約可見幾個大字，「……富貴色……」。

　　這只是一幅尋常街景，其不尋常之處，在於小販肩頭的那匹布，它呈現出五十年前，布牌子實際使用時的場景，可以說它是見證布牌子應用最珍貴的史料。所以漢聲的編輯們費盡辛苦找到它，並將它選做封面。我們希望讀者能夠透過這張照片，更具體的描繪、想像五十年前的常民生活：他們做小生意、買布、裁衣，而布牌子，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

　　布牌子是盛行於一九○○到一九五○年的商標，會採用這類型商標的商品，大多是棉、麻、絲紡織廠出品的布料，也有棉紗、毛線和印染顏料等。當時的染織廠每出一種新布，便會印製一張新的布牌子貼在布頭上。布牌子上除了印製廠商、行號，最特別的是居中一幅幅繪製精美的畫片。畫片內容包羅萬象，生動的反映出一代人們的生活、喜好，十分有趣精采。

　　不過紙質的布牌不易保存，通常隨著布匹拆開出售而撕毀丟棄。本書作者張燕風女士十多年前偶然發現這種帶有民俗風味的小畫紙，一開始只是順手收集，沒想到逐漸產生興趣，而開始特意尋找。除了布牌畫紙，任何與布牌相關的文字、圖片資料，張女士也從不放過。她說：「布牌子有故事要說，布牌子要說的，是一個時代裡，一些與中國近代紡織工業發展有關的悲喜往事。」於是，張燕風女士歷經十多年的收集、研究，完成了這本《布牌子》。

　　本書以張燕風女士收藏的三百六十多張精美畫片為主軸，包含、、 、及 五個單元。

●圖序>我們以圖入場，藉著名攝影家布列松作品以及各種廣告單中的布牌，重現當年買布、賣布的情景。
●及 則是張燕風女士多年研究撰寫的兩篇專文。其中，為讀者介紹布牌子的歷史，以及各類布牌圖畫的內容；而則是以詳細的文字及豐富的圖像闡述古代與近代的紡織歷程，讓讀者更加了解我們今日見到的「布」，是如何演變而來。
●可說是本書最精采的部份，我們將張燕風女士收集的三百六十多張布牌子，依其意涵分為吉祥、人物、社會、風景、文字五大類，並以精緻的印刷及排版方式將其如實呈現，圖旁附有詳細的圖文解說，讓讀者在欣賞圖像之餘，也進一步了解商業廣告與人們生活的密切關連。
●的部分則是特別邀約兩位專家撰文，並由編輯部整理「中國紡織大事記」，供讀者參考。

作者後記

　　布牌子專集終於要出版了。從收集第一張布牌子開始，至今付印和讀者見面，屈指算來將近十五年了。雖然我和「布牌子」如此「廝磨」多年，對其相關的紡織史也累積了一定的知識，但究竟不是從事紡織專業的，因此當收到漢聲編輯部寄來的書樣了，了解必須補充一些機器紡織的說明時，便決定去一趟南通市，向紡織博物館的館長孫澐先生和研究員劉偉東先生請教。

　　南通市與上海有一江之隔，雖然天氣不佳，還是在風雨中搭上了開往南通的長途客運車。車行兩小時後，來到了長江邊。我乘坐的客運車隨著各形各色的大卡車、小轎車，陸陸續續地駛上巨大的過江渡輪。啟動後，車上的人們紛紛下車去舒展筋骨，我也跟著下來，站在甲板上凝望江水。滔滔水聲似乎在笑我傻，為了尋找幾個專有名詞的解說，一天之內竟有十個鐘頭的時間要花在往返的路途上。

　　因此，也想起一些別人看來近乎痴迷，而自己卻樂此不疲的往事。十多年前，因為工作的調派，我從長居的美國來到了上海，那是我與中國早期民俗畫結緣的開始。首先，在舊書肆裡發現了當時沒人注意，已被遺忘的老月份牌廣告海報。那些陳舊紙張中透露出來的生活氣息和溫潤色澤，讓我覺得異常親切，也感到他們有故事要向人們訴說。基於好奇心，我開始在各地積極的收集老海報，並熱切的想去發掘紙張背後的故事。

　　在尋覓老海報的過程中，偶而也會在櫃角牆邊，瞥見一方帶有濃厚民俗風味的小畫紙，因為喜愛那鮮紅俗綠的色彩，和喜慶熱鬧的畫面，總是會隨手順帶的買了回來。這些畫紙還真是不常見到，偶而發現一張孤零零的躺在什麼角落裡。那時候老海報比較容易找，運氣好時可以找到十幾張、幾十張或一大捆。

　　「老月份牌廣告畫」一九九四年在台北漢聲出版後，廣受好評，如今早已銷售一空，受到這樣的鼓舞，我開始集中精力在先前順道買回來的小畫紙上。看見紙的下端通常印有「某某紡織印染公司」的字樣，猜測可能是與早期紡織業有關的商標廣告。中央美術學院的薄松年老師告訴我，這種小畫紙有個俗名，叫做「布牌子」，它是貼在出場布匹的包裝紙上，拆包時就連帶被撕毀了，屬於紙張消耗品，能完整留到今天的實在太少了。聽到這一席話我手邊已有的小畫紙忽然間有了生命，爭相在我眼前跳躍，紛紛嚷著：「寫我！寫我！我叫布牌子！」

　　是的，它們和老海報一樣，有故事要說。

　　老海報說的是昔日商品背後的繁華年代；布牌子要說的則是在一個時代裡，一些與中國近代紡織工業發展有關的悲喜往事。

　　我接受這個新的挑戰，開始動筆為布牌子做傳。從此不論早晚，不管陰晴寒暑，我穿梭沉浸在文物市場、古舊書肆、圖書館……四處尋找布牌子畫紙的工作從沒有間斷過，同時也到處收集有關的文字和圖片資料，探究布牌的來源、使用和內容，不放過任何向人討教的機會。

　　偶而布牌子的畫面也會在展覽會場的牆壁上、在新書的內頁裡、在卡片的封面上出現，甚至還被印在時尚的服裝上。然而，卻一直還未見到有人對布牌子做過完整的介紹。

　　如今我手中的文稿已經完成並即將付印，布牌子的故事就要與大家見面了。為了追求內容的準確性，即使飽嘗風雨、舟車勞頓，也是微不足道，並且是心甘情願的啊。

　　渡輪到岸了，我向江水揮揮手：「莫笑我痴，正是因為固執，因為堅持，我才能說完布牌子的故事。江水啊，你不也是一樣？為了到達彼岸，奔奔流水，不捨晝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