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批判理論

《北京大學科技哲學叢書》總序
中文版序言
前言
第一章 導論:各種理論
技術和歷史的終結
技術的工具理論和實體理論
技術的限制和無限制
技術批判理論
技術的政治學
激進的替代形式
第一部分 從馬克思主義到批判理論
第二章 技術與過渡
馬克思對勞動和技術的觀點
過渡的矛盾
第三章 技術的偏見
手段和目的
馬爾庫塞和福柯
敵托邦的悖論
技術的代碼
第二部分 計算機的兩重性
第四章 後工業的話語
兩重性的計算機
自動化和意識形態
計算機、交往和人工智能
轉向一種新的范式
自動化的神話
技術和限度
第五章 工廠還是城市:在線教育采取哪種模式？
技術和現代性
因特網的含義
自動化教育
信息化教育
結論:教育技術的未來
第三部分 技術的辯證法
第六章 超越發展的兩難困境
第七章 技術批判理論
參考文獻
索引
人名譯名對照表
譯後記:設計技術就是設計我們的存在方式

新版《技術批判理論》是法蘭克福學派的馬克思主義、計算機革命和技術的建構論社會學之間不同尋常的遭遇的產物。這一經歷是從我在赫伯特·馬爾庫塞的指導下從事研究生工作開始的，而馬爾庫塞本人又是馬丁·海德格爾的學生。我的早期著作受到了馬爾庫塞對資本主義文明的革命性批判的影響，而他的批判中也包括對技術的批判。但是在隨後的十幾年間，革命的領域隱退了。確實，隨著羅納德·里根當選為美國總統和自由主義共識的崩潰，革命最終消失了，而正是在這種自由主義共識的背景下，抵抗最初在20世紀60年代被動員起來。

在這種不同的情形下，我開始以不同的眼光來思考社會變化。20世紀60年代開啟了一種不同的社會運動，它超出了我們的預想。左派主動性殘余的來源是像女權主義和環境保護論這些非馬克思主義運動。如今，在20世紀60年代作為全球譴責對象的社會以具體和特殊的方式受到了挑戰。這些新的社會運動根據技術設計對人的生命、健康和尊嚴所產生的後果，貴州省工業污染、分娩慣例、艾滋病的實驗治療進行了論戰。相似的問題也以生產技術的去除技能（deskilling）為中心出現在工人運動中。

第一版《技術批判理論》是我的第一本關於技術哲學的著作。它遵循了馬爾庫塞和海德爾所認為的「技術是意識形態」和支撐一種統治體系的觀點。但是我更強調馬爾庫塞的觀點，這一點還沒有被廣泛注意到。馬爾庫塞認為，技術政治學所依賴的技術設計的特征是偶然的而不是必然的，它是由一種文明規划所決定的，而不是取決於海德格爾所宣稱的技術的本質。這種方法表明，不同的設計可以在技術自身領域的民主自組織的基礎上支撐一種更民主的社會。

我的結論是，在任何社會關系是以現代技術為中介的情況下，都有可能引入更民主的控制和重新設計技術，使技術容納更多的技能和主動性。我認為馬克思惟獨將相似的觀點用在生產上，是因為在馬克思所處的時代，生產是技術應用的主要領域。隨著技術中介滲透到社會生活的每一個領域，隨之產生了技術的矛盾和潛能。

這些抽象的論證是我對閱讀馬爾庫塞著作的一種反思，但同時也來自於我所享有的一個參與計算機革命——這是另一種形式的革命——的特殊機會。1982年，我應邀幫助創建了第一個在線教育（online education）程序。在加利福尼亞州拉荷拉（La Jolla，California）的西方行為科學學院（Western Behavioral Sciences Institute）我們使用計算機網絡與學生交往，這是一種用於學習的擴展程序，它早在因特網進入公眾領域之前就出現了。這種參與使我直接接觸到一個新興的技術領域，促使我學習了有關技術的基礎知識。我親眼目睹了人類行為在引導技術發展中的作用。隨著我們將計算機用於教育領域，對技術的民主渴求在這種情境中是合理的。

隨著這一段時期社會建構論和行為者網絡理論這些競爭學派在英國和法國的出現，技術社會學經歷了自身的革命。我注意到了這些爭論，但是這些學派的思想拒絕討論由法蘭克福學派所提出的有關現代性的更大問題，我對這一做法深表懷疑。然而，新的技術社會學確實提出了一種富有成效的方法論和反對技術決定論的強有力的論證，這些成果可以用來支持技術領域中民主變化的觀念。這些論證在我的其他兩本書《可選擇的現代性》（Alternative Modernity:the Technical Turn in Philosophy and Social Theory）（此書已有中文版）和《追問技術》（Questioning Technology）中得到了發展。在這些書中，我從一種後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轉變到我所說的「批判的建構論」的立場。對於技術哲學的研究，我試圖發展一種更加經驗主義的方向。

新版《技術批判理論》融合了所有這些早期著作的思想。它代表了一種對技術進行哲學研究的新方法，它不同於目前影響深遠的應用倫理的方法。倫理的論證通常將現有的技術作為固定的背景，沒有質疑技術設計和發展的社會根源。在我看來，哲學必須處理的價值問題恰恰涉及到技術和技術體系的這些社會根源。這種方法直接導致了有關現代性本質的根本性的政治問題玫替代占主導的西方模式的可能性。我希望新版《技術批判理論》中文版的出版將擴大技術研究所討論的范圍，使哲學家將這一領域中的問題與具有悠久文明的中國的現代性和未來的更廣泛的問題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