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自由主義的興衰

中文版序言 特奧托尼奧‧多斯桑托斯
序言 多明戈‧F．馬薩‧薩瓦拉
第一版序言 特奧托尼奧‧多斯桑托斯
導論
第一章 新自由主義學說與經濟學的未來
　現代性與新自由主義︰一種悖謬
　自由主義的復興︰自由主義學說與新自由主義
　新自由主義與經濟學
　里根經濟學，或曰災難政治經濟學
“華盛頓共識”及其破滅
　構建未來︰社會科學的作用
　全球化與經濟學︰對許多錯誤主張和做法及其推廣應用的評析
　倫理、政治和經濟
第二章 全球化時代的政府
　導言
　自由主義、全球化和政府干預
　對政府干預所做的統計分析
　新自由主義施加影響的理由
　政府與資本主義的結構性變化
　科技革命與政府
　公共管理論
第三章 掌權的新自由主義者們及其矛盾（1979—1993年）
　康德拉捷夫的長時段
　戰後長時段︰1945—1967年
　戰後鼎盛時期的終止與危機（1967—1983年）
　世界經濟復蘇戰略（1983—1989年）
　附錄︰世界經濟復蘇概況示意圖（1983—1989年）
　谷底︰經濟衰退與政治危機（1990—1993年）
第四章 新自由主義危機︰世界經濟復蘇議題（1994年至21世紀）
　危機與機遇
　政治變革與經濟變革
　全球大辯論
　世貿組織遭質疑︰擬定新議題
　新世紀的世界經濟
　尋求替代辦法
　衰退還是增長，2001—2002年危機
　霸權分享、通貨緊縮與新自由主義之式微
　世界經濟的復蘇及其局限性
第五章 稱霸與反霸
　探索一種闡釋模式
　探索新霸權中心和“世界新秩序”
　統治如此復雜的世界必要、可能嗎？
第六章 悲劇與原因︰反思全球化和世界危機
　當今的全球化︰政治方面、經濟方面和社會方面
　中左派的進步與弱點
　新法西斯主義興起的特征
　美國—拉丁美洲︰矛盾與妥協
　經濟根據自身規律繼續發展
　恐怖是稱霸的武器
　無辜者的生命
　美國悲慘事件的國際影響
　文明與野蠻
　戰爭與民主
　霸權主義戰略和思想
第七章 民主化、結構性調整與“華盛頓共識”
　國家安全體制︰革命浪潮與法西斯主義
　自由化再現與民主浪潮
　全球化、區域化與拉丁美洲的經濟政策
　根據“華盛頓共識”進行的結構性調整及其危機圖表
　研究大綱
　拉丁美洲與全球化評析
　阿根廷危機與新自由主義政策
　危機降臨拉丁美洲
　南方共同市場︰一個歷史性的方案
　動蕩與安逸
　目前的變化
　拉丁美洲︰同樣的癥候再現
　新共識？
　拉丁美洲一體化展望
第八章 巴西︰從新自由主義騙術到歷史性新組合（ 1994—2004年）
　雷亞爾計劃及其產生的背景
　匯率掛鉤
　貨幣掛鉤和財政掛鉤
　雷亞爾計劃的實質與1999年危機
　巴西落入新自由主義陷阱
　巴西危機︰空話連篇
　保守派失敗的主要原因
　沖破一統思想羅網
　認識不一致
　關于國際新秩序的辯論
　2002年的關鍵性大選與成熟的社會主義
　主宰歷史的新集團之路︰自重與謀略
　過渡與決裂
　如何擺脫新自由主義
　適當的時機！
參考文獻
專有名詞索引

三部曲︰當代資本主義、危機和社會理論

近年來，我一直且愈加潛心于對我們被壓迫民族的一些最根本的問題的研究。我們被壓迫民族長期遭受殘暴虐待和剝削，被迫從事艱辛而又繁重的勞動。

如果不是要勉力改變這種悲慘的生活狀況，我是不了解社會科學和思想批判的作用的。近十年來我一直致力于將思想批判所能形成的對這些問題的認識系統化，使其自成體系。這類認識體現在我已出版的論述社會科學和當代世界的三部曲中。

首先，我出版了《依附論︰總結和前瞻》一書。其葡萄牙文版系由巴西文明出版社出版，而西班牙文版則由普拉薩一哈內斯出版社出版。

我在這部書中要求拉丁美洲思想理論界著力突破地區史、國別史這一狹隘範疇，將不發達和發展問題放到世界史這一層面進行研究。我們研究後認為，不能再將不發達看做原始共產主義和（或）封建主義這類前資本主義經濟造成的結果了，而應將其看做導致現代資本主義經濟和社會產生的資本原始積累所造成的結果。

販賣奴隸、掠奪貴金屬和熱帶香料、剝削土著以及跟殖民地進行大規模貿易活動，是財富積累的基本要素，使歐洲不僅得以奴役人類的大多數，還得以實現了重大變革，導致了工業革命，使資本主義成了一種全新的生產方式，利用剩余價值對“自由”（或日雇用）勞動進行完全或部分的剝削。

所謂的社會科學一直在肆意歪曲事實真相，在向殖民地人民——由于對勞動的剝削擴及全球而深陷悲慘生活狀況的殖民地人民——闡釋如何達到殖民國家人民所處的生活狀況時，閉口不談殖民國家人民因其過去的殖民活動及其當今的新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行徑而具備的有利條件。

我們將不發達狀況跟我們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對世界資本主義經濟的結構性依附狀況聯系起來進行考察，從而戳穿了這一惡毒的思維手法。

我們在闡明了我們順從國際勞動分工——這一分工使最有利可圖的、最具戰略意義的經濟活動歸于世界權力中心——的負面影響後，指出了依附性資本主義與過渡剝削、收入集中和社會經濟排他性結構的契合，進而確定了我們的自由、解放道路。

我們在這部書中還敘述了拉丁美洲的這一理論創新在世界各地（包括那些中心國家）所引起的國際反響︰對社會科學原理進行了重新闡釋，對歐洲中心論進行了批判，並根據世界體系觀提出了一種有關資本主義——作為社會經濟體系的資本主義——興起和發展的新理論。

社會科學的這一變革為重新認識社會現象和社會科學革新運動的深化開闢了道路。古本江委員會的報告《社會科學要發展》綜述了這一革新運動狀況。時任國際社會學學會會長的伊曼努爾‧沃勒斯坦協同起草了該報告。

最後，我們力圖闡明我們地區出現的一種甘願委身依附的態勢；這一態勢的出現是因為將我們的思想納入了新自由主義倡導的資本主義現代化這一範疇。這一考慮問題的方式構成了我們左派營壘中許多人傾心新自由主義事業的思想基礎。而新自由主義事業在巴西費爾南多‧恩里克‧卡多佐政府時期格外搶跟；他的思想理論一直影響至今。

我接著對這一源自資本主義、當今發生了根本性變化的世界經濟進行了更為詳盡的研究。我在三部曲的第二部書《世界經濟和拉丁美洲地區一體化》（其西班牙文版也是普拉薩一哈內斯出版社出版的，葡萄牙文版系由沃澤斯出版社出版）中，對發生在經濟結構和當代資本周期性運動方面的變化進行了總體研究、論述。

我在一些論文中對這一問題進行了研究，闡明了實現拉丁美洲一體化的機遇，指出區域化是資本主義全球化的必然結果，迫使文化親緣的地區——如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區——實行一體化，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全球化求得自身的生存、發展。

最後，我們撰寫了本書《新自由主義的興衰》，其西班牙文版系由加拉加斯蒙特阿維拉出版社出版。書中提出兩大主要論點，我認為它們是對研究現階段資本主義——作為經濟體系和意識形態的資本主義——所作的重大貢獻。

第一個論點闡明了新自由主義思想理論的預期理由（證明中將未經證實的判斷作為論據的一種邏輯錯誤——譯者注）。新自由主義思想理論竭力宣揚18世紀提出自由主義時起初取得的一些主要成果，試圖闡明“自由”市場是種人性——以充分體現了個人佔有這一思想為本的人性——的產物。除了這一理論體系所具有的明顯的意識形態色彩外，許多著者還指出︰這一理論體系同構成當代資本主義的壟斷性和發達的國家資本主義發生了矛盾。自由市場這一假說，如果說在19世紀使資本強行掌控世界經濟方面可能還有那麼一點實際意義的話，那麼在20世紀，特別是在21世紀就成了一種跟平常實際情況相悖的、無用的謬論了。新自由主義這一影響相關經濟政策制定的、風行一時的思想，遂告式微。

我在研究新自由主義實施情況時，闡明了根據新自由主義制定的經濟政策增加了公共財政赤字，從而導致政府對經濟進行干預的情況（減少社會開支，卻急劇增加財政和軍費開支）。與此同時，實行新自由主義的政府一方面造成了貿易赤字，另一方面又帶來了盈余，從而使世界經濟出現r極其嚴重的失衡狀態。

這種財政和貿易失衡狀態又導致了金融失衡和外匯數額的波動不定；這顯然得有賴國家干預和壟斷、投資活動對其加以控制，“自由”市場根本難以進行自我調節。

我們在本書中提出的第二個論點涉及法西斯式和準法西斯式的強權暴政跟新自由主義在意識形態和政治上進行的控制之間的關系。芝加哥大學的那幫缺德的家伙們找到的第一個政府是智利政府，該政府憑借奧古斯托‧皮諾切特的法西斯統治將他們引進了極其重要的經濟領域，這並非是種巧合；而滿世界到處吹捧他們的撒切爾和里根政府跟其本國工會運動發生激烈沖突，就更不是巧合了。

我們進行詳盡的分析後闡明了國家恐怖跟新自由主義政策之間的直接關系。新自由主義政策剝奪了勞動者經過長期斗爭獲得的權利；經濟衰退、政府鎮壓加上經濟控制，勞動者的工資遂大幅下降，接踵而來的是失業和失望。

《新自由主義的興衰》對1967~1994年世界經濟衰退期進行了深刻闡述。我們是將其放在“康德拉捷夫長時段”的框架中進行分析的。康德拉捷夫長時段是這位俄國經濟學家作出的計量經濟學理論貢獻。20世紀70年代我們跟歐內斯特‧曼德爾、安德烈‧岡德-弗蘭克、克里斯托弗‧弗里曼及其他一些人應用、推廣了這一理論。

我們現在擬進一步對世界資本主義經濟新階段進行分析研究。新自由主義興盛時期強制推行的那些錯誤的解決辦法在這一新階段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危機。原先分析研究得出的結論在2008年下半年爆發危機時得到了充分驗證。這次危機極其充分地驗證了本書中的一些論點︰

第一，上文所述新自由主義政策導致的失衡狀態為一龐大的金融體系奠定了基礎。這一龐大的金融體系是由不斷增加的公共債務支撐的，是長期的財政赤字生成的。沒有生產部門的財富向國家人為造就的金融經濟領域大量轉移的話，這一金融體系是難以維系的。國家資本主義成了這一資本主義新秩序的主要支柱。

第二，2008年爆發的危機表明，當代資本主義需要用大量公共資金來確保其運轉。尚不清楚人們在多大程度上支持這一受新自由主義影響的國家政策，因而必須在這失衡狀態已到了現行體制難以承受的時候向他們說清楚。

第三，2008年爆發的危機有兩個方面︰一方面表明“自由市場”可能具有的那種著名調節功能已然喪失，而且這個“自由市場”是根本不存在的，是無法調節這最主要的發展進程的；而另一方面，對“危機”進行極其審慎的處理，使人們誤以為國家進行大力干預、實施赤字政策是合理的，可以制止這種“體制性的危機”將我們通統毀滅。

第四，用造成危機的方式來克服危機。試圖用求得反周期性平衡的新型干預和調整措施代替新自由主義式的、已然失敗了的國家干預和調整措施。

第五，奧巴馬總統宣告︰2009年財政赤字估計為17萬億美元，2013年減少至約7萬億美元，美國經濟同時強勁復蘇。基于這種方式的復蘇顯然是有限的、不牢靠的，將加深美國及其貨幣的危機。20世紀90年代日本的情況是未來7—9年的主要參照。請記住︰日本1996年以來貨幣持續大幅貶值，一直是負利率；然而並未能使經濟恢復持續增長的勢頭。

第六，同樣明顯的是︰在三位一體的美國、歐洲和日本身處這種新型的且代價高昂的“低水平復蘇”狀態時，新興經濟體卻由于收入分配比較合理，域內市場得以擴展，將步人增長坦途。這是其社會運動日益開展及其政治成就深得人心的結果。在這過渡時期，將會開展種種政治試驗。這些試驗會越來越具有創造性。這些試驗將會一直持續到一種反長時段的和世界資本主義及其帝國主義統治發生極其嚴重危機的新時期的出現。我們希望這次能為發展後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的、高級形態的社會和經濟找到解決辦法，發生驟變，從而開創一個以全球性的、多元的、平等的和民主的文明為基礎的新世界體系。

第七，考慮到新興社會力量的崛起及其明確提出自身需求和意願的政治領導能力，我們可以預期︰今後的十年將是社會、經濟發展和政治進步的十年。這就要發揮社會思想在指明前進道路方面的作用了。我認為本書及三部曲的另外兩部書將會起到這一作用。我始終認為︰中國是政治先鋒，能夠跟我的理論探索進行交流。這一交流始于1992年我的《帝國主義與依附》中文版的出版，繼而是另外五部著作中文版的問世。

我現在正跟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一道致力于根據進步政府——新自由主義式微後組建的一些進步政府——的發展狀況提出一種假說，同時對當代世界的政治經濟學進行一種全新的批判。本書是一部極其抽象而又非常必要的理論著作，我希望能盡早奉獻給廣大讀者。

特奧托尼奧‧多斯桑托斯